“呵。”
这都叫人问到脸上了,王梁却不知道该如何答了。
迎着她猜忌又含着丝审视的目光,事涉他自己,到底没法像先前那样面不改色。
他心绪翻涌,眸光闪动,凝视着她愈发冷凝的眼色,心底百转千回。
他淡淡道:“虚设之事,何必多想。”
都梁香回想着这些时日和他相处的情景,那缕一直若有若无萦绕心头的古怪感,终于褪去迷雾,叫她抓住了灵感。
原来他待她一开始就是特别的。
她还以为那些大度和忍让要么是他在人前不得已而为之的伪装,要么是因为她家世之故,如今看来,竟大有可能是另一个缘由……
肤浅之徒!
不就是小虞这具皮囊生得美吗?
她原以为他虽是一个傲慢自大又睚眦必报的贱人,好歹心性异于常人,没想到,也不过就是个贪图美色的凡夫俗子罢了。
——但那都是有代价的。
那个自私鬼,就是叫他对她现在的躯壳多迷恋上几分,真到了涉及他切身利益的好东西,他还能给她不成?
现在大方,不过是这些东西拿出来也动不到他的根本罢了。
再说了,这两件法宝再好,哪抵得上归元灵珠对她的重要?
这可是毁人道途之仇,若不是她还会一门复生功法,那几乎就是生死之仇了。
叫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算了,谁乐意跟王梁虚与委蛇,她才不要接受他的示好,膈应死了。
——但人总不能为了尊严连宝贝都不要吧。
这都约等于是白捡了!
可恶啊,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站着就把宝贝挣了吗?
都梁香这边亦是心潮起伏,纠结万分,时而探究地偷瞄他几眼,时而皱巴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梁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眸色渐冷,唇角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她知道了。
只这会儿还不说话,心中是如何做想,他亦不用多想了。
心也仿佛随着她沉默的每一瞬,一点点沉了下去。
“有那么为难吗?”
“你又不是白给我。”
“怎么不是?”
“那你可想好了,这东西给了我可是肉包子打……那就是白给了,你可别指望我承你的情,记你的好,我该气你还是要气的。”
该讨厌还是要讨厌的,该恨的还是要恨的,两口宝剑算什么,根本抹不平她痛失归元灵珠的心伤!
他扯了扯嘴角,“我也没指望你长良心。”
“那感情好啊。”
都梁香眉开眼笑,就要将这两个木匣收入囊中,王梁却伸手一拦。
“慢。”
都梁香收回手,拧眉将两只手交叠着抱在胸前,没好气地瞪了王梁一眼。
她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东西可以给你,但当然是有条件的。”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浪费我时间!”
都梁香转身就走,被王梁扯住胳膊。
“叫声师兄就行了。”
他轻叹一声,那叹息里带着无尽的倦意,“这算什么刻意为难你的条件吗?”
都梁香差点没打个寒颤。
这什么意思,就这么简单?
色令智昏昏到家了吧,她在心中暗骂道。
都到这份上了,这两口宝剑她哪还有不取之理,反正她都说明白了,就是收下了他的东西,也可别指望她回应他什么。
都是他自己上赶着的!
等她收拾好表情,才转过头去,假笑了两下。
“那就多谢师兄了。”
王梁忽而一笑,“师妹当真金贵得很,就为了听你句软话,竟要费这许多周章,师妹之言,一字何止千金呐。”
又开始了,这阴阳怪气的调子。
都梁香眸中划过一丝嘲弄,心道,那还不都是你应得的待遇嘛,且受着吧。
不过,看在隙月和白虹的份儿上,这句话她可以不说出口。
纵使都梁香没说话,他也能从她的脸上瞧出许多不屑和得意来。
这神情若叫旁人做来自然是衅意十足的,轻易就能挑起人的火气。
王梁指节轻按眉心,自嘲一笑。
可他这会儿竟还觉得她这矜傲的模样,看着也挺顺眼的。
都梁香被他不加掩饰的目光盯得毛骨悚然。
她咳了声,“好了,宅子也看得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见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他忽又生了恨,心底蓦地窜起一股邪火,今日偏不肯就这么罢休了。
他移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都梁香皱了皱眉,也懒得去揣测他的意图,侧移了一步,刚想绕过他,又被他堵住。
“好、狗、不、挡、道。”都梁香直视着他,眼底冒着火气。
王梁玩味一笑,不止不退,还往前走了一步。
都梁香只得后退,对方却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直到将她困在树干和他的胸膛之间,再无退路。
“王梁!”都梁香磨着后槽牙,动了真火,就要出手。
不料三两下就被王梁制住,擒住她的手腕。
“师妹的拳脚还是我教的,没个三五年的精研,你想在我这里讨到便宜,异想天开。”他轻蔑地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师妹还是省省吧。”
“你到底要做什么!”
王梁嘲弄一笑,微挑的眼尾泄出几分邪肆,视线如同实质,堪称无礼地在她面上细细描摹过,仿佛无形的抚弄。
“不喜欢让我看……”
他垂着眸子,喉头微动。
那莹澈的芙蓉面近在咫尺,他只需微微俯首,便能攫取那一次次讥讽、挖苦过他的,恼人的唇瓣。
腕上传来了愈发紧攥的力道,都梁香忿忿地挣了下,没挣动。
他牢牢禁锢着她,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眸色深得骇人,语气一句比一句冷厉。
“怎么就那么愿意让旁人看?”
他当着她的面,目光放肆地滑入她微敞的衣襟。
“师妹现下穿得可齐整呢,你穿着寝衣躺在濮阳刈怀里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怒,不知道怕?”
“呵,我要做什么?我又能做什么?”
“不过就是想问问师妹,为何独独待我这般不公平?”
都梁香因他突如其来的发难而生的厌烦骤然停滞。
她垂下脸,心下震动。
他这是……醋了?
哈。
都梁香心底嗤笑,既觉得荒谬,又觉得痛快。
她既不愿与他有瓜葛,觉得恶心,又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既然他动了心思,何不借此戏弄他一番?
将他捧上云端,编织一场美梦,再亲手撕碎,看他坠落,定能让他痛苦许久。
……罢了,这种玩弄人心的把戏实在无趣,成效不过尔尔,既伤不了筋动不了骨,还要她强忍恶心周旋,得不偿失。
她才不要给他一点甜头。
反正瞧他现在这副妒火横生的模样,就够解气的了。
气吧气吧气吧,把他自己气死最好!
她仰起脸,故意道:“因为我喜欢濮阳刈啊,我就乐意让他抱,关你什么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师妹喜欢的人可真多啊……”他阴沉下脸色,唇边忽勾起抹冷笑,“听说师妹和卫琛在议亲了?多大的喜事啊,师妹事忙,恐忘了知会薛庭梧这个旧相识,不若就让我为师妹代劳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