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国是郦州最大的势力,故而是第一个受降的,后头还有些别的宗门和部族,每一个都要如此走一遍流程,三日过后,大大小小势力的印鉴信物尽在都梁香手中,这身为安抚使的第一件要务——受图纳降,终于结束了。
大玄第八十二个州府,郦州府的府衙,就定在了原镜海国的王都,荻城。
经随行而来的司天台官员经推演算得,将郦州鼎安放在荻城之中最为得宜。
天锻府遂在荻城设下祭坛,摆出八卦阵,又在阵眼设下一烘炉,以太子所赐一缕凤凰神火为炉火,开炉炼鼎。
都梁香将所得国玺印鉴尽数投入烘炉之中,待得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郦州鼎就将在此地问世。
此鼎之气机、灵韵、道则,将与原大玄八十一座州鼎勾连相系,均衡大玄疆域内的灵气。
郦州原本的灵气浓度并不如大玄丰盈,此鼎建成之后,大玄各地的灵气浓度都会略微下降一些。
不过州鼎本为上古圣王悟道所创制的社稷源流鼎,后经赤帝考据复原,再得炼制之法,炼成之后,州鼎便具“心田丰饶,自生造化。万物欣荣,反哺乾坤”的道则。
只要郦州府在大玄的治理下繁盛起来,此地的灵气就会源源不断地上涨,再经八十二座州鼎相系的网络均衡灵气,就能反哺大玄全部的疆域。
当年赤帝建立仙朝之时,只掌握了九州之地,便是依靠此法,使得无数小国纳头便拜,自请并入大玄,以至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玄治理的速度都赶不上扩张的速度。
及至大玄以迅雷之势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时,其扩张速度之快才终于激起了各大宗派的忌惮,尤其是上三宗的忌惮,中陆遂才成立仙盟,威逼大玄签下不得主动扩土的誓约。
自誓约立下已有五千年过去,各方人马都人心浮动起来,各有各的谋划和打算,仙盟内部对大玄扩张的态度也早已变得暧昧不清,大玄太子趁此机会开疆拓土,想是自认时机已到。
收服郦州,自然是大玄仙朝早有准备的事情,端看工部已经将在郦州府何处何地开凿运河兴修堤坝的图纸都摆了出来,只差动工就能知晓,这绝不是什么临时起意,顺势而为的事情。
至于给各妖部依生活习性划定地盘,设立羁縻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倒是都不用都梁香去管,都有专门的人去处理,她更多地是过来充当个吉祥物的作用。
待得州鼎建成,她就可以回去了。
至于郦州鼎铸鼎祭坛这里,也有专人看守,倒是叫她在剩下的时日里,无所事事起来。
当然,这也不尽然,还是有事情找上门的。
那郦州刺史之女李长策一见她就尤为喜爱,一得空就日日来宴请她不说,还说要带着她去郦州四处游玩。
明明她自己也不过就早来了郦州几个月而已,其中还有大半时间是在征战。
两人年纪相仿——其实是李长策一厢情愿地这般认为。
都是轻狂肆意的年纪——也是李长策一厢情愿的想法。
应该很投缘才是——这倒是真的。
都梁香好久没遇到这么快乐开朗的少年人了,确实很乐意同她结交。
“我那日见到你第一眼,就知道我一定要结交你!”
郦州刺史近日忙得焦头烂额,倒是也没功夫管自家的女儿跟安抚使勾肩搭背,还趁着酒醉抱着人家不撒手死活要跟人家一起睡觉。
“湘君姐姐,我要跟你义结金兰!你跟我回去拜见母亲吧,我要让她收你为义女!”
李长策敢说,她的侍从在一旁都不敢听,只苦笑着冷汗涔涔地连连赔罪:“我家郎君她说胡话呢,她醉了,使君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
又低头哄着自家郎君想把人从使君身上扒拉下来。
孰料李长策连两条腿都挂在了都梁香腰上,愈发扒得死紧。
都梁香很无奈,“牧之,要不你还是用内力把酒水逼出来吧。”
牧之是李长策的字。
“我不!”李长策醉醺醺地摸着她的脸,“嘿嘿,美人。”
她高声放言:“像我们这样美丽的人,合该就要做姐妹的。”
下一刻她又放开都梁香,踉跄着脚步去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都梁香拦着她,“牧之,真的不能再喝了。”
李长策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又呵呵一乐,“嘿嘿,我真好看。”
都梁香扶了扶额,合着还挺自恋的。
李长策迷离的眼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撅着嘴就凑过来了,都梁香用羽扇一挡,给她脑袋推开了,笑道:“这可不行啊。”
李长策又改为搂着她哇哇大哭,“姐姐,明日你就走了,我好舍不得你啊!你不要走哇!”
“我只是出走一日,拜个师就回来了,说得跟生离死别似的。”都梁香用扇柄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
“那你也迟早要走的!呜呜呜……”
“唉。”
酒醉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都梁香只好任由她哭了够,哭累了自然就消停了。
李长策自己呜呜地哭了一会儿,忽然又勾搭下都梁香的脖子,神秘兮兮地道:“姐姐,你要美人不要?”
她一脸正色:“我们连襟!”
李长策拍拍都梁香的肩头,“前镜海太子你是见过的,生得那般美貌,可谓是国色天香,实在是与姐姐相配!反正我们不取,他们落入旁人手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姐姐不如就将人纳了吧。”
“姐姐纳了大柳,我纳了小柳,日后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李长策托着腮道:“起码你我姐妹二人才貌双全,他们沦落至这等处境时还能遇到你我这等良人,也是他们的幸运是不是?”
她虽应了柳芳洲要想办法把他兄长送离大玄境内,先前有上玄仙宗的仙师来看过柳兰泽的资质,决定将人收下。
不过她总感觉那仙师怪怪的,柳兰泽早已以镜海王室的心法入门,如今都元婴期了,谁会收一个元婴期的徒弟。
哦,当然了,她是知道她新认的姐姐也是在金丹期拜入了涵一道君门下。
不过那又不一样,首先她湘君姐姐金丹期是因为在十方绝境里得了灵力灌顶的奖励,年岁还小得很呐,本身修习的心法《烬羽天章》也是当世顶尖的心法,自然仍能被仙师看重。
那日她虽同柳芳洲说的是“上玄仙宗看上的人就是大玄仙朝的君侯们也要给几分薄面”,但她湘君姐姐身份也不一般啊,这可是涵一道君板上钉钉的亲传弟子!
涵一道君在上玄仙宗中的尊崇地位自不用说,如果让她姐姐来把人截下,就是先前看中柳兰泽的那仙师也说不得什么。
何况她也找人探听过了,那仙师也不是什么镜海王室的故旧,不是此时惊闻镜海灭国而有意相帮。
她直觉柳兰泽去了上玄仙宗也不一定有什么好运道,便想着不如让人跟着湘君姐姐算了。
李长策觉得自己可太对得起柳芳洲了,她姐姐什么家世,什么身份,什么天资,就连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脾性也不差,简直是完美的妇君人选。
多少人挤破头想嫁给她姐姐呢,她今日若是能把这事说成,她觉得让柳芳洲给自己磕几个头都不过分。
李长策酒才醒了几分,脑子才有几分清楚,就尽心尽力替柳芳洲的兄长谋划起来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太善了。
都梁香被她说得有些意动,想起那柳兰泽姣好俊气的脸蛋,弱不禁风的气质,忧郁含情的眉眼……粗布麻衣也难掩其风华,确实国色。
她低头啜饮一口,就搁下酒杯,摇头笑道:“算了。”
李长策抓着都梁香的肩膀摇晃起来,急切道:“怎么就算了怎么就算了呢!”
“唉,我已有个颇为善妒的情郎,这出门办差一趟,就多带个人回去,他怕是要跟我闹开了。”
“啊?”李长策挠了挠脑袋,“濮阳将军原来很善妒吗?看不出来啊。”
“噗——”都梁香冷不丁喷出一口酒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