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就是这些了。”申冶将厚厚一摞的书册放在都梁香案前。
申冶近日一直在忙替都梁香筹备崇贤馆入馆考试的事情。
她搜罗了历年来馆试的题目,又命府上客卿分门别类地整理了讲义了出来,好供少君阅览。
依虞晗的意思,入学崇贤馆一事不必着急,可等今年的鸾仪卫上番当值之期结束后,再从长计议,这中间空闲的一两个月就在家中看看书,练练武,实在不行睡睡大觉也挺好的。
偏生自家少君是个闲不住的。
某日一拍脑门,就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先准备着馆试一事。
崇贤馆设立于东宫之中,负责掌管大玄典籍校勘、着述编修之事,兼有教授训导生徒之责。
其生徒简拔皇宗缌麻1已上亲,及三品以上官员子孙之中,性识聪敏者入馆。
馆中所置学士、博士,不是朝中股肱的勋贤峻秩,就是誉隆望重的鸿儒硕学。
师儒之盛,远非太学院可比,是勋贵子弟就学的不二之选。
只是馆内生徒定员六十人,治经史、格物、兵武三科者各二十人,名额珍稀,故而在资荫获得入馆资格之外,还要增设馆试,简拔秀异之才入馆。
不过既然都用长辈们的官品,筛选过一遍入馆资格了,其实竞争性也没那么大,故而馆试的难度,和入学太学院的院试比起来,那还是要低一些的。
四书五经,物书算律,小虞原本也是尽皆自幼修习的,加上都梁香原来的记忆,只需重新拾捡起来馆试要考核的科目,通过馆试多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不过都梁香想要入学崇贤馆的缘由,倒也并非是申冶想的那样,她闲不住什么的。
而是她眼馋崇贤馆的册府小洞天很久了,册府小洞天乃是大玄仙朝禁中藏书之处,也是一与世隔绝,自成一方的小天地,藏书数以万万计,包罗万象。
和阵法、星相、占卜、医家之类相关的典籍也是尽有的,都梁香最近某些研究陷入了停滞状态,亟需查找翻看些相关的典籍找找灵感。
反正考入崇贤馆也不难,那就顺便考一下好了,从此册府小洞天就可以随意进入了,倒是方便了不少。
而且除非馆主有心查证,不然她在册府中复刻了哪些典籍,也是无人关注的。
就像以她现在的身份,想看什么孤本也是尽可托人去册府小洞天替她复刻一份出来,但若是叫亲近之人知晓她突然对占卜术数感兴趣了,总归有几分不妥。
何况,册府小洞天最为特殊之处,还是在那可以查阅藏书书目的琳琅宝卷上,总要亲自去,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功用。
都梁香才翻看了几页讲义,就听申冶犹豫道:“卫家的小郎君递了拜帖来,不知少君见……还是不见?”
那日去赴宴时申冶没跟在都梁香身边,还不知两人这乱成一团的关系。
只知前两日少君忽然撤下了栖凤台对卫琛的禁令,可下午外出了一趟,回来口中就对卫琛骂骂咧咧的,说什么尽会找她的晦气,什么把人烦都烦死的……
都梁香搁下手中书卷,冷笑一声:“等的就是他,见一见吧,把人领到我房里去。”
房房房……里?
申冶瞳孔地震了一下,纵使心中惊疑不定,但多年来处变不惊的素养,还是让她面不改色地应下了这道吩咐。
“……是。”
卧房里宽敞些,也隐蔽些,珍玩也不若书斋这里的多,方便动手。
都梁香去了卧房等人,卫琛不多时就到了,申冶给两人奉了茶来,接收到自家少君使的眼色,便带着左右尽皆退下了。
见旁人都走了,卫琛立时站了起来,这儿看看,那儿看看,不把自己当外人似的打量起都梁香卧房的陈设,时不时还频频点头。
都梁香静坐喝茶,见他看个没够,出言道:“瞧什么呢?”
卫琛转身走过来,坐回了她身边,眼睛一弯,漫开三分笑意。
“自是在瞧,哪里适合把我安置进去。”
“呵,那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
卫琛凑近了些许,贴上了她的身子,一只手臂环上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指向了床帐,在她耳边暧昧低语:
“我瞧着那里就不错。”
都梁香抬起胳膊给了他一肘,卫琛捂着被重击的胸口,语气哀怨:“说说也不行吗?”
“你去找薛庭梧了?”
“对啊,不行吗?他找你告状了?”
卫琛知道难免有这么一遭的,特地等了两天才找上门,是怕她正在气头上的时候,恐怕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不过我可没动他,倒是他,先对我动了手。你若是不信,那天棋院里好多人都亲眼看见了,你尽可以找人去问的。”
都梁香用平淡地口吻道:“哦?那你和他都说什么了?他总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要对你动手吧。”
卫琛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没说什么啊。”
一点冰凉忽然触上了他的颈项。
都梁香不知何时拆下了一根发簪,锋利的簪尖正抵在卫琛的脖子上。
她亦是笑了笑,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眸中染上霜色。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安分一些。”
卫琛不可置信,眉目上染上几分戾色。
“我知道你在意他,根本就没把他怎么样,不过是同他说了两句话了,就这么丁大点儿的事,你也要因此教训我?”
都梁香按着他,将簪尖一点点刺了进去,又向下划出了一道狭长的伤口。
卫琛变了脸色,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又被都梁香压了下去,“别动,不然扎歪了可就不好了。”
她简要地给他介绍了下人体在颈部的几条主要血管,以及若是伤到了它们各自会有什么后果。
如果伤的位置太紧要,那可是连丹药也救不回来了。
暗红色的鲜血不断渗了出来,顺着簪尖淌到了她的手上。
“上次我说你要是让他流一滴血,我就让你百倍奉还……抱歉,我要食言了。”都梁香柔和了语气,好像此时满手鲜血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难得同人说了次实话:“我突然发现,比起他的安危本身,我也很在意我和他的关系……”
卫琛分明不觉得脖子上的伤口有多痛,眼中却簌簌地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