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香笔尖微顿,又不动声色地继续画了下去,心中却是思忖着,这既然前往神器宗不是为了法器,那她占出来的萧鹤仙半月之内必有大吉之相又要应在何处?总不可能是只有个组队之用的子母石吧?
绝无可能,都梁香自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萧鹤仙聊了下去,引着他说出更多的讯息。
说得萧鹤仙口干舌燥,茶水都无意中接连喝了一杯又一杯,都没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都梁香却是忽然收起了引灵牵神笔和龟甲,颔首朝萧鹤仙一礼,“萧公子,今日的命理图我画完了,梁香这就告辞了。”
轮椅的车轮转动,瞬息就来到了屋门前。
萧鹤仙有些猝不及防,他还准备了一肚子腹稿的趣事儿没跟都小姐说呢,当下讶然道:“不是说要画上几个时辰吗?这就画好了吗?”
都梁香眉间闪过一抹疲惫之色,萧鹤仙看得分明,后者却还是对他粲然一笑,道:“是过去好久了啊,今日和萧公子聊得尽兴,竟不觉得时间飞逝呢。”
“叨扰萧公子了,还望萧公子不要怪罪。”都梁香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
萧鹤仙忙道:“是我害都小姐劳神了才是。”
这话说得倒是窝心,都梁香见他神色不似作伪,思忖着将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显得她又多了几分开心,“萧公子和我想得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都梁香这样说,叫萧鹤仙如何不好奇她对自己的印象。
“萧公子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到底是哪里特别,她也不说。
都梁香留下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一个柔情似水的笑,转瞬消失在门扉之后,仿佛一缕轻烟,袅袅只余其香,不见踪迹。
只留萧鹤仙怔然定定地站在原地。
都梁香回到自己的房间,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待精力稍稍恢复,就从储物戒中唤出龟甲和蓍草,准备起卦。
她每日收集绘下这萧鹤仙的命理图,可以为一月之后的秘境吉凶之占所用是不假,但不代表她费心劳神地画这玩意儿就真的只是为了这个。
这命理丝的妙用无穷,都梁香以这命理丝入卦,一为试验,二为练习,三为占尽先机。
三炷香的功夫之后,都梁香看着自己算出来的卦象,失望地摇了摇头,只有这一日的命理丝图,确实不能算出更多了。
还是得过几日再看。
都梁香收起了占卜所用之物,又拿出了一卷功法进行研读,这门《千星占》也不是非要调动灵气才能修行的功法,光是其上记载的星相就够都梁香记一段时日的了。
晚间,萧鹤仙派人来送了灵食,未到筑基无法辟谷,都梁香自然还是要用膳的,用过之后,她又出了门。
天色渐暗,月明星稀,今日不是个夜观星象的好天气,倒依旧可以用来修炼。
都梁香这具身体无法让灵气在体内游走一个大周天,因而做不到凝聚灵气于丹田,故而无法筑基。
但让灵气游走一个小周天,存气于四肢百骸……呃,准确的说是两肢和上半身还是可以做到的,这让她在炼气期时修为亦能有所进益,只不过没有丹田存气,修炼之时,逸散之气多于留存在身上的气,她修为进阶也会相当缓慢就是了。
她现在不过也才炼气七层。
下肢灵脉的事无法解决,她修炼灵力也是事倍功半,没什么意义,是以都梁香所准备修炼的也并不是灵力,而是魂力。
在无法得到一具天资上佳的灵气修炼肉身之前,修炼神魂才是都梁香的最佳选择,可是神魂哪里是那么容易修炼的,非得有能参悟天地法则的奇遇不可,要不然,都梁香也不至于非要寻一肉体复生。
鬼道神魂修炼至天地同寿的鬼仙之阶,可要比常人成仙难太多了。
神魂与神念和魂力休戚相关,神魂越强大,神念和魂力自然也就越强大,但反过来却是不能成事,神念和魂力的增长是无法作用于神魂的。这世上修炼神念和魂力的方法虽少,但也不至于少到必须要蕴含天地法则之物才能帮助进阶的那个地步,总归是能修炼的。
修炼魂力,便是都梁香在无法修炼神魂之下求其次的选择。
这门《太阴心经》是都梁香上辈子肉身毁弃,鬼道入门时修习的心法,可以凝练吸收太阴月华之力,化为己身的魂力。
都梁香坐在轮椅上,仰首望天,运转心法,双目很快失去焦距,这是神魂离体之兆。
她的神魂脱去凡身,神游于天地之间,向着更靠近月亮的方向飘去。
过去一千二百载,都梁香都是以无形无实的神魂汲取月华,有了肉身以后,她也还是习惯于神魂离体的方式修炼,这样的方式对于增长魂力事半功倍。
况且,都梁香这具肉身虽然没有五行灵根,却是身怀阴鱼符,可以吸收炼化阴阳二气中的正阴之气,正阴之气与太阴精气同出一源,这种体质也有利于加速她吸收太阴精气,增长魂力,但放在她这副残缺的身体上,也多了一个缺点。
若是让月华所化的太阴精气在肉身内走一遭,她的肉身又存不住气,少不得要损耗一番。
还不如让月华全都转化成魂力,虽然进益缓慢,好歹没有浪费。
仙舟甲板之上,寒意渐盛,凉气侵体,都梁香察觉到有人靠近,收敛了神魂,无神之目一闭一睁之间,就重新恢复了神采。
她回头望去,颔首唤了一声,“萧公子。”
被平白打断了修炼,都梁香心情算不得美妙,但她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来,短短一息之间,那原来泛着冷意的脸,就挂上了盈盈笑意。
萧鹤仙快步走了过来,打量着都梁香被九天罡风吹得泛红的小脸,眉头微皱,语气上不自觉地带了几句责怪之意,“我说过屋外罡风凛冽,你出来做什么?”
见都梁香的眸中显出几分诧异之色,他自知失言,缓和了脸色,放轻了声音,“抱歉,我不是怪你。”
都梁香心说这萧鹤仙闲事倒是管得挺宽,心底越发不悦,嘴上功夫也还是要敷衍的。
“我知萧公子是为我着想。”神魂离体时不觉得罡风刺骨,现在脱离了修炼的状态,都梁香的身体倒的确染了上几分不适。
她的喉间泛起了痒意,忍不住低咳出声。
萧鹤仙在腰间的乾坤袋上一抚过,一件玄色绣金文的鹤氅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也不曾征询都梁香的意见,就俯身为她披上了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