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暮色,是被血与灰染透的昏沉。
夕阳西坠,将宫阙的飞檐,镀上一层惨淡的金,
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压抑,
反倒让那巍峨的城墙、林立的楼阁,都透着几分摇摇欲坠的萧瑟,
像一尊行将倾颓的巨兽,喘着最后几口粗气。
朱雀大街上,早已没了往日的繁华喧嚣,
往日里车水马龙、商贾云集的景象荡然无存,
只剩青石板路上积着的尘土,被偶尔掠过的风卷起,又缓缓落下,平添几分死寂。
董卓麾下的铁甲士兵往来巡查,甲叶碰撞的脆响穿透街巷,
像是死神的叩门声,每一步都踩在人心上。
火把的光芒,在墙面上投下晃动的黑影,忽明忽暗,
将士兵们凶戾的面容,衬得愈发狰狞,
过往行人皆低头疾行,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不慎,便招来杀身之祸。
司徒府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王允身着一袭朝服,鬓边的白发杂乱无章,
像是被寒霜打透,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藏着无尽的忧虑与决绝。
他端坐案前,指尖死死攥着一枚刻着“汉”字的玉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甚至微微颤抖,
眸中映着烛火,却满是沉沉的阴霾,
那是对眼前危局的焦灼,更是对汉庭命运的担忧。
堂中肃立着三人,为首者正是刘备刘玄德,
他一身素色劲装,虽沾着些许风尘,却难掩眉宇间的刚毅。
他神色凝重,目光沉沉,
早已察觉这洛阳城的凶险,
如同一座密不透风的囚笼,更似一处危机四伏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刘备左侧,简雍身着青色长衫,面如冠玉,
眸中透着几分机敏,却也难掩凝重。
他素来善察局势,此刻早已看清洛阳城内的暗流涌动,
董卓势力虽受牵制有所收缩,但其党羽遍布朝野,盘根错节,
如附骨之疽,稍有异动,便会掀起腥风血雨。
右侧的典韦,身高八尺有余,虎背熊腰,一身黝黑的肌肤透着悍勇,
双手紧握那对八十斤重的铁戟,指节泛青,铜铃般的眼眸扫视着四周,
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如同一尊守护神,时刻戒备着潜在的危险。
“玄德,董卓老贼虽遭我等震慑,羽翼受损,势力渐缩,
可这洛阳城,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党羽密布,杀机四伏。”
王允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低沉,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这不是寻常的险境,是龙潭虎穴,是万丈深渊,
稍有差池,便是身死族灭,连一丝转机都没有。”
他抬眸望向刘备,眼中满是决绝与期盼,一字一顿道:“我与蔡伯喈等老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我等身为汉庭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纵使肝脑涂地,也要死守这洛阳城,死守汉庭最后的荣光。
可这天下,不能无希望;
这汉室,不能无传承。
有些性命,有些文脉,需有人护着离开,留待他日,
或许能有复汉之机,这千斤重担,老夫思来想去,唯有托付于你。”
刘备闻言,心中激荡不已,
当即拱手躬身,声如洪钟,字字铿锵:
“司徒乃汉庭柱石,忧心天下,
备身为中山靖王之后,汉室宗亲,护苍生、安汉室,本就是分内之责。
纵使前方刀山火海,纵使洛阳城杀机四伏,
备也绝不退缩,
定不负司徒所托,不负汉庭厚望!”
简雍亦上前一步,沉声道:“主公心怀仁德,有勇有谋,
我定倾力辅佐,殚精竭虑,
为一行人谋划退路,绝不让司徒的托付落空。”
典韦虽不善言辞,却重重颔首,紧握铁戟的双手愈发用力,眸中战意凛然,
用无声的行动表明自己的决心——纵使拼尽性命,也要护得众人周全。
王允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随即抬手,示意侍从引一人入内。
片刻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缓步走入堂中,正是貂蝉。
她身着淡紫色襦裙,青丝轻挽,仅插一支素银簪,
面容清丽绝尘,宛如花中仙子,
可眉宇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绪,眼底藏着几分惊魂未定,显然是历经了诸多凶险。
她行至堂中,对着王允与刘备深深屈膝行礼,
声音轻柔却带着几分坚定:“见过义父,见过刘将军。”
“此女貂蝉,智貌双全,胆识过人。”
王允看着貂蝉,眼中满是怜惜,
随即转向刘备,语气恳切至极,似是押上了所有的希望,
“此前为除董卓,她以身涉险,将儒家神兵放在相国府,立下不世之功,
如今董卓对她恨之入骨,
必欲除之而后快,这洛阳城,早已无她容身之地。”
“满朝文武,或贪生怕死,或依附奸贼,
唯有玄德你,心怀仁善,勇毅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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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有简先生谋划、典韦护卫,方能带着她脱离这是非之地。”
王允的目光紧紧锁着刘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老夫将她托付于你,既是护她性命,更是向汉室下注。
盼你带着她离开这龙潭虎穴,
日后能在青州立足,积攒力量,撑起汉室大局,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貂蝉抬眸望向刘备,眼中含着感激与决绝,轻声道:“若能得刘将军庇护,
貂蝉愿收敛锋芒,谨守本分,绝不拖累一行。
日后将军若有差遣,纵使赴汤蹈火,貂蝉也在所不辞。”
刘备望着貂蝉眼中的赤诚,又看了看王允满是期许的眼眸,
心中愈发清楚这份托付的重量。
他郑重颔首,沉声道:“司徒放心,备定当护貂蝉姑娘周全,
纵是面对千军万马,纵是深陷绝境,
也绝不会让姑娘受半分委屈,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侍从略显慌张的通报:“司徒大人,蔡邕蔡大人急事求见!”
众人心中一紧,皆知此刻深夜到访,定是局势又生变数。
王允连忙道:“快请!”
片刻后,蔡邕急匆匆走入堂中,他身着一身青色儒衫,身形略显单薄,
鬓边沾着尘土,额间布满汗珠,显然是一路疾行而来。
他怀中紧紧抱着一摞捆扎整齐的特殊竹简,宝贝似的护在胸前,
身后跟着一名少女,正是其女蔡文姬。
蔡文姬年约十六七,眉目清秀,气质温婉,一身素衣虽显朴素,却难掩书卷气,
只是此刻脸色苍白,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紧紧跟在父亲身后,
小手攥着衣角,满是不安。
“伯喈兄,深夜到访,可是局势有变?”王允连忙起身相迎,语气中满是担忧。
蔡邕顾不得擦拭额间的汗水,将怀中的竹简轻轻放在案上,竹简厚重,
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那是他毕生心血所聚,是无数圣贤精神典籍,更是大汉文脉的火种。
他对着刘备深深一揖,语气急切又恳切:“玄德公,如今洛阳城内暗流涌动,董卓余党已然察觉我等异动,
恐今夜便会发难,此城已是死地!”
“满朝文武,皆是束手无策,唯有你身旁有简先生这般智士,能谋退路;
有典韦这般猛将,能斩荆棘,
方能带着亲信,安然脱离这龙潭虎穴。”
蔡邕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既有对局势的焦灼,也有对托付之事的恳切,
“老夫一生藏书尽在此处,皆是圣贤典籍,乃文脉所系,绝不能毁于奸贼之手,
更不能断于乱世之中。
小女文姬体弱,无依无靠,
老夫恳请玄德公,将这藏书与小女一并带走,保全文脉,护她性命。
蔡某此生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
某等将在这洛阳城内,以死扞卫汉庭,不负玄德公的成全!”
蔡文姬亦上前一步,对着刘备屈膝行礼,
声音轻柔,却透着几分韧劲:“承蒙刘将军不弃,文姬愿携藏书随行,定悉心保管每一卷典籍,不让文脉受损。
途中若有难处,文姬也愿尽己所能,绝不拖累将军一行。”
刘备望着案上沉甸甸的竹简,那每一卷都承载着千年文脉,是汉家的根脉所在;
再看蔡邕眼中的决绝与期盼,那是老臣对文脉的珍视,对女儿的牵挂,更是对汉室最后的期许。
他心中激荡不已,再次拱手,语气郑重无比:“蔡公放心,备定当护文姬姑娘与满箱藏书安然离去,
定让文脉不绝,让姑娘平安无虞,
纵是粉身碎骨,也绝不辜负公之托付!”
王允与蔡邕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释然与欣慰,更多的却是悲壮。
他们身为汉庭老臣,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能为汉室留存一丝希望,能为文脉保住一缕火种,便是他们最后的心愿。
“玄德,老夫已联合朝中一众忠良之臣,压制董卓,向陛下进言。”
王允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圣旨,
递到刘备手中,圣旨边角已有些磨损,却依旧透着皇家的威严,
“如今青州黄巾余党作乱,聚众数万,烧杀抢掠,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董卓部,派驻青州的官员贪生怕死,无力镇压,
陛下已亲封你为镇东将军、齐国相,
命你即刻启程前往青州,平定黄巾,安抚百姓,稳定一方局势。”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凝重:“这官职虽非极品,
却能让你名正言顺地离开洛阳,
更能让你在青州名正言顺地立足,积攒兵马,积蓄力量。
他日若汉庭有难,还望你能率军回援,护汉室周全。”
刘备双手接过圣旨,展开细看,
只见上面字迹工整,盖着皇帝的玉玺,字字句句皆是对他的期许与托付。
他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拜,声音哽咽却坚定:“臣刘备,谢陛下隆恩!
定不负陛下信任,不负二位大人所托,
平定青州黄巾,守护一方苍生,
待他日力量充足,必回洛阳,清剿奸佞,重振汉庭荣光!”
夜色愈发浓重,洛阳城的压迫感,愈发强烈。
城外传来几声沉闷的号角声,
紧接着便是士兵调动的脚步声,显然是董卓加强了戒备,一场风暴随时可能来临。
“时辰不早了,玄德,速速启程!”
王允语气急促,眼中满是不舍与决绝,
“迟则生变,若被董卓麾下反应察觉,便再也走不了了!”
蔡邕亦道:“玄德公,前路凶险,务必谨慎。
我与王司徒,在洛阳死守,静待你的捷报。
纵使以身殉国,也必守汉庭最后一寸疆土,不失臣子气节,不坠汉家风骨!”
刘备深深看了一眼王允与蔡邕,
两位老臣身形单薄,却透着宁死不屈的坚定,像是两尊屹立不倒的丰碑,
守护着这风雨飘摇的汉庭。
他心中满是敬佩与不舍,却也知晓此刻不能耽搁,只能重重颔首:
“二位大人保重,备定不负所托!”
貂蝉与蔡文姬对着王允、蔡邕深深一拜,眼中含着泪光,
将这份恩情牢牢记在心底。
王允与蔡邕亲自送众人至洛阳北门,
城门处的守卫早已被王允事先打点,
见一行人前来,悄悄打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眼神中满是敬畏与担忧。
夜色中,两位老臣的身影被烛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撼天动地的决绝。
“玄德,此去一路,既要防备董卓余党的追杀,又要应对沿途的流寇乱兵,万万不可大意。”
王允握着刘备的手,语气满是叮嘱,指尖的冰凉透着他内心的焦灼,
“貂蝉、文姬与藏书,皆系于你身,万望珍重。”
“若他日能再见,愿你已平定青州,愿汉庭已重归清明。”
蔡邕望着刘备,眼中满是期许,更多的却是明知大概率是永诀的悲壮。
刘备眼中泛红,重重点头:
“二位大人放心,
备定铭记嘱托,早日平定青州,
待他日,定回洛阳,与二位大人共扶汉室!”
说罢,他翻身上马,简雍骑着白马紧随其后,典韦手提双铁戟,
护在貂蝉与蔡文姬的马车两侧,
二十余名亲兵,小心翼翼地抬着装有藏书的木箱,紧随车队之后。
“启程!”
刘备一声令下,马蹄声哒哒响起,
一行人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很快便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中,
只留下扬起的阵阵尘土,与王允、蔡邕伫立在城门口的孤寂身影。
二人望着远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离去。
烛火映着他们的面容,满是悲壮与决绝。
此一别,便是生死两隔,可他们别无选择。
身为汉庭老臣,他们选择用自己的性命,为汉室挡住眼前的风雨,
为刘备争取一线生机。
“伯喈兄,回吧。”
王允轻声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接下来,该轮到我们,与这洛阳城,与这汉庭,共赴生死了。”
蔡邕缓缓点头,转身与王允一同朝着城内走去,
他们背影坚定,步伐沉稳,没有丝毫退缩。
一路之上,刘备一行人不敢有丝毫耽搁,日夜兼程。
简雍早已提前打探好路线,
专挑偏僻的小路前行,避开董卓余党设置的关卡与巡查队伍。
夜色深沉,寒风凛冽,吹得人瑟瑟发抖,可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身后的洛阳城如同索命的恶鬼,稍有迟疑,便会被吞噬。
貂蝉虽为女子,却丝毫不显娇气,
一路上默默照料着蔡文姬的起居,将马车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深知此行的凶险,也明白自己身上承载的希望,故而收敛了所有锋芒,
变得愈发沉稳细心,偶尔察觉周遭有异动,便会及时告知刘备与简雍,尽显聪慧。
蔡文姬则时刻惦记着那些藏书,
每到中途歇息,哪怕只有片刻时间,她也会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检查木箱是否完好,
若有捆绳松动,便亲手重新捆扎牢固,生怕典籍受损。
那些竹简,是父亲的心血,是文脉,她绝不能让其有半分差池。
典韦始终寸步不离马车两侧,一双虎目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的动静,
哪怕是风吹草动,也能让他瞬间绷紧神经,握紧手中的铁戟。
他是众人的守护神,只要有他在,便没人敢轻易靠近车队,
一路之上,遇到几波不长眼的流寇,皆被他一戟斩落,震慑得其余人四散而逃。
刘备则居中调度,一边留意前路的动静,一边安抚随行的亲兵。
他骑在马背上,望着沉沉的夜色,心中满是沉重。
洛阳城的压迫感仍在心头萦绕,
王允与蔡邕的决绝身影历历在目,那份托付的重量,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行至第三日黎明,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一行人终于抵达颍川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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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望去,前方旷野之上,旌旗飘扬,
两万兵马列队整齐,甲胄鲜明,气势恢宏,正静静等候着他们的到来。
为首两人,一身戎装,气势非凡。
一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手提青龙偃月刀,胯下战马,
正是关羽关云长;
另一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持丈八蛇矛,声如巨雷,势如奔马,正是张飞张翼德。
“大哥!”
见到刘备一行人,关张二人当即催马迎上,翻身下马,
对着刘备跪地行礼,声音中满是欣喜与激动。
刘备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扶起二人,眼中满是暖意:
“二弟、三弟,多日未见,你们安好便好。”
关羽起身,沉声道:“大哥离洛之后,
我与三弟带着近万主力,便在颍川收拢散兵游勇,招募乡野壮士,如今已聚得两万兵马,
皆是精锐之士,日夜操练,
只待大哥前来,一同奔赴青州,平定黄巾,安抚百姓。”
张飞亦高声道:“大哥,那黄巾贼寇作恶多端,害苦了青州百姓,
俺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如今兵马已齐,
咱们即刻出发,定要将那些贼寇杀个片甲不留,为百姓报仇!”
简雍见状,笑着说道:“云长、翼德果然勇武,短短时日便聚得两万精锐,
有此劲旅在手,平定青州黄巾便多了几分胜算。”
典韦亦对着关张二人颔首示意,眼中透着惺惺相惜的战意,皆是当世猛将,自然知晓彼此的威名。
貂蝉与蔡文姬掀开车帘,
对着关张二人微微颔首致意,关张二人见状,亦拱手回礼。
他们虽不知这两位姑娘的来历,
却知晓是大哥受托守护之人,心中多了几分敬重,暗自下定决心,定要护得她们周全。
刘备看着眼前两万兵马,个个精神抖擞,战意昂扬,心中豪气顿生。
他翻身上马,立于阵前,
高声道:“诸位将士!青州黄巾作乱,百姓流离失所,受尽苦楚;
汉庭风雨飘摇,亟待有人匡扶。
陛下命我等前往青州平寇,护一方安宁,
这不仅是军令,更是对苍生的责任!
今日,我等便挥师青州,
誓要平定叛乱,
还百姓一个安稳家园,还汉室一份清明希望!
愿随我前行者,随我共赴险境;
若有退缩者,即刻离去,绝不强求!”
“愿随将军,平定黄巾!
誓死追随,不离不弃!”
两万将士齐声高呼,声震云霄,响彻天地,
那份激昂的战意,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压抑,让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