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时，指尖还带着碗沿残留的暖意
他看着空了的碗，又悄悄瞥了眼对面的九条裟罗，犹豫了片刻，还是小声说了句
“谢……谢谢大人。”
这声“谢谢”很轻，却清晰地落在九条裟罗耳里
她刚平复下去的耳尖又微微发烫，连忙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故作镇定地抬手召来老板结账，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不用谢，只是一碗拉面而已。”
付完钱，两人重新走进夜色里。这次苏城没再像来时那样紧绷，脚步虽依旧轻缓，却少了几分怯懦，甚至会偶尔抬头，飞快地扫一眼路边的灯笼，再迅速低下头，像只偷偷观察环境的小兽
九条裟罗走在前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的柔软又多了些
晚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发丝，她侧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年，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之前在祭典上，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不然怎么会一个人在街上乱跑。”
这话一出，苏城的身体瞬间僵住，脚步也停了下来，眼底刚泛起的鲜活又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恐惧
他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嘴唇动了动，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九条裟罗见他这副模样，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话，连忙停下脚步，语气放得更温和
“不想说也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
苏城沉默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眼底蒙着一层水汽，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我怕……怕烟花……还有红色……”
他没说清楚害怕的是谁，可那语气里的恐惧，却让九条裟罗瞬间明白了些什么
她没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苏城的肩膀，力道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别怕，接下来我会盯着你，不会让你再遇到危险。”
苏城愣住了，看着九条裟罗认真的眼神，心底那片被恐惧笼罩的角落，竟悄悄透进了一丝微光
他轻轻点了点头，重新跟上九条裟罗的脚步
夜色里的官府后院格外安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落在石板路上，轻轻叩击着寂静
九条裟罗熟门熟路地领着苏城走到西侧牢房，指尖捏着钥匙，“咔嗒”一声拧开了门锁，推开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却没显得刺耳
她率先走进牢房，抬手将挂在墙角的油灯拨亮了些，暖黄的光瞬间驱散了大半阴冷，照亮了地上那铺还算干净的草席——显然是之前差役特意整理过的，没有明显的灰尘，也没有潮湿的霉味
九条裟罗侧身让苏城进来，又指了指地上的草席，语气比白天柔和了不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今晚你就在这睡一觉吧，官府牢房的条件本来就简陋，只有这床草席能垫着，委屈你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苏城走进牢房，目光落在草席上，又扫过墙角放着的一碗凉透却还能喝的温水，心里泛起一阵细微的暖意
他记得下午进来时，这里还是空荡荡的，如今的布置，显然是有人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转过身，对着九条裟罗微微低下头，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些，带着认真的感激
“不……不委屈，谢谢您，大人。”
九条裟罗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底的窘迫又淡了些，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依旧保持着几分利落，却藏着安抚
“我就在外面的值班室，要是夜里有什么事，比如伤口疼得厉害，或者觉得不舒服，就用力敲门喊我，我能听见。”
说完，她又叮嘱了一句
“好好睡一觉，明天天亮我放你走”
见苏城轻轻点了点头，确认他没别的需求，才缓缓退到门外，轻轻带上了门，落锁时特意放轻了力道，怕惊扰了少年
牢房里，苏城走到草席旁，小心翼翼地躺下，陷入了熟睡中
翌日天刚蒙蒙亮，浅淡的晨光透过牢房的小窗钻进来，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驱散了夜里残留的阴冷
苏城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睁开眼时，首先察觉到的是身上的暖意——一件带着淡淡松木气息的薄毯正盖在他身上，质地柔软，显然不是牢房里原本的物件
他愣了愣，指尖轻轻蹭过毯面，昨晚九条裟罗的叮嘱、拉面的暖意、归途上的安抚
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毯子定是她悄悄送来的，心底瞬间泛起一阵温热，连带着醒来时的困倦都散了大半
他刚把毯子叠好放在草席旁，门外就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咔嗒”声
紧接着，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九条裟罗走了进来，身上依旧是那身利落的服饰，只是晨光落在她脸上，冲淡了几分往日的凛冽，连语气都比白天温和了些，却还带着惯有的干脆
“醒了？”
苏城连忙站起身，对着她微微低头，声音清晰了不少
“谢谢……”
九条裟罗扫了眼草席上叠得整整齐齐的毯子，没多说什么，只是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日的严肃，却藏着真切的叮嘱
“你可以走了。出去之后别再像之前那样在街上乱跑闹事，也别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找份零工好好生活”
顿了顿，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的提醒
“还有，稻妻城街上要是遇到一个叫荒泷一斗的家伙，别跟他混在一起——那家伙总爱惹事”
苏城对着九条裟罗又轻轻点了点头，将那句“谢谢大人”咽进心里，才转过身，缓步走出牢房
晨光洒在他身上，暖得让人安心，脚步虽不算快，却没了往日的怯懦，每一步都透着对前路的些许期许
身后的九条裟罗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竟莫名泛起一丝不舍——明明只是相处了短短一晚，却总觉得这怯懦又懂事的少年，让人放心不下
可她很快摇了摇头，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压了下去，转身便朝着值班室走去，还有一堆政务等着处理，容不得她分心多想
苏城走出官府大门，重新站在清晨的街道上
此时的稻妻城刚苏醒不久，路边的商铺陆续开门，小贩们推着推车沿街叫卖，空气中飘着早餐的香气，热闹却不嘈杂
可这份鲜活落在苏城眼里，却让他有些迷茫，脚步渐渐停了下来
他攥着衣角，眉头轻轻蹙起，嘴里喃喃自语
“工作……怎么找呢？驿站在哪里，商铺会不会要我这样的人……”
话音刚落，另一个念头便像冷水般浇下来，让他浑身一凉
“而且，就算找到了工作，很快也会碰上宵宫吧？”
祭典虽已结束，可宵宫总爱在稻妻城的街巷里穿梭，说不定哪次转角，就会再次撞见那张藏着诡异的脸
他越想越慌，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悄悄靠近
就在这时，一双柔软白净的手突然覆住了他的双眼，指尖带着淡淡的狐狸香，语气里裹着几分狡黠的戏谑，像羽毛般轻轻落在耳边
“哎呀呀，真是巧呢。小家伙，闭上眼睛猜猜我是谁啊？”
这声音熟悉得让苏城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连指尖都泛了白
他不用猜也知道身后是谁，那独特的语气、身上的香气，除了八重神子再无旁人
他连忙伸出手，死死抓住覆在眼前的手腕，力道大得指尖泛青，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急切地想要挣脱
“八重神子大人……别、不要捉弄我……”
覆在眼前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松开，八重神子绕到他面前，一身粉白相间的服饰衬得她身姿曼妙，眼底含着笑意，却让人看不透情绪
她看着苏城紧绷的模样，指尖轻轻拂过被他抓红的手腕，语气依旧带着几分戏谑，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怎么这么怕我？我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