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上的石锅咕嘟咕嘟冒着泡。
乳白色的鱼汤里浮着几片翠绿的海菜，看起来倒有几分像样。
顾晏辰拎着木勺站在锅边，眉头却拧成了疙瘩——
他刚才光顾着把鱼洗干净，竟忘了刮鱼鳞。
此刻那些细小的银鳞混在汤里，随着沸腾的水花翻滚。
腥气顺着蒸汽弥漫开来，呛得他忍不住别过脸。
“应该……能喝吧？”他挠了挠头。
赤裸的胳膊上还沾着洗鱼时溅的水珠。
肌肉线条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树皮预案的“产后食谱”第一条就写着“清炖鱼汤补气血”。
可这带着鱼鳞的版本，实在算不上“清炖”。
林晓星靠在软椰叶堆上，露着的锁骨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脸色比早上好了些，她看着顾晏辰端着石锅过来时那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忍不住笑了：“这是刚从海里捞上来就下锅了？
连鱼鳞都舍不得刮？”
“失误，纯属操作失误。”顾晏辰把石锅放在她手边的石板上。
耳根有点红：“刚才满脑子想的都是火候，一转身就忘了刮鳞……
要不我再重新炖一锅？”
“不用了。”林晓星拿起木勺，轻轻舀了一勺汤吹了吹。
仰头喝了一大口，鱼汤带着点淡淡的腥味，却意外地鲜。
暖流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五脏六腑都舒服起来。
“挺好喝的，”她看着他惊讶的表情，故意逗他，“比律所楼下三十块一杯的咖啡好喝多了。”
顾晏辰被她逗笑，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他蹲在草堆边，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掌心轻轻覆在她的脚踝上，动作比以前给她按腿时轻了百倍。
指腹的力道像羽毛拂过，生怕稍一用力就弄疼她。
“以前在律所，总觉得谈几千万的案子才叫本事。”他一边给她按摩小腿。
一边低声说，赤裸的胳膊肌肉随着动作轻轻起伏，“现在才发现。
能给你炖碗像样的汤，能给你按腿不弄疼你。
比打赢官司难多了。”
“那是你没练熟。”林晓星看着他认真的侧脸。
阳光透过草顶的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等练会了。
你就是‘荒岛特级护理师’，比米其林大厨还厉害。”
“那我天天给你做。”顾晏辰立刻接话，眼里的光亮得惊人。
“等出去了，我就买个最大的厨房，给你炖鱼汤、烤野果、做你爱吃的……
不对，得先学，我现在连鱼鳞都能忘。”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却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两人正说着话，茅草堆上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哭声。
老大先扯开了嗓子，老二和老三像是被传染。
立刻加入“合唱”，三个小家伙的哭声此起彼伏。
把木屋里的宁静搅得一干二净。
“饿了饿了。”顾晏辰手忙脚乱地站起身。
想去抱孩子，却在茅草堆前停住了脚步——
三个裹着软椰叶的小家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闭着眼睛哭的时候更是分不出谁是谁，他挠了挠头。
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在草堆角落翻出三根不同颜色的细藤条。
分别系在三个孩子的手腕上。
“蓝色是老大，棕色是老二，绿色是老三。”他一边系一边念叨。
像在给证据贴标签，“这样就不会认错了。”
林晓星看得直笑，露着的腰侧都跟着轻轻发颤：“顾律师这是把‘证据分类法’用在孩子身上了？”
“实用就行。”顾晏辰系好藤条，小心翼翼地抱起系着蓝色藤条的老大。
动作僵硬得像个刚学会抱孩子的机器人，赤裸的胳膊努力保持着平稳。
生怕晃到怀里的小家伙，他学着之前看过的样子。
想把孩子往林晓星怀里送，却被她笑着拦住了。
“爸爸，先认清哪个是哪个再说。”林晓星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刚才系藤条的时候，把老二和老三的位置弄混了——
系绿色藤条的是老二，棕色的才是老三。”
顾晏辰一愣，赶紧低头去看，果然见自己刚才慌里慌张的。
把两个孩子的位置挪反了，他的脸瞬间红透。
抱着老大的胳膊都僵住了：“这……这不是还没正式‘归档’吗？
重新来，重新来。”
他小心翼翼地把老大放回原位，先确认了三个孩子的藤条颜色。
才重新抱起老大递给林晓星，动作慢得像在进行什么精密操作。
林晓星接过孩子，看着他额角渗出的汗。
突然觉得这个在法庭上从不慌乱的男人，此刻手忙脚乱的样子。
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喂完老大，顾晏辰主动要求抱老二。
这次他没再弄错，只是抱着孩子的胳膊依旧紧绷。
肌肉线条硬得像块木板，老二似乎不喜欢这么僵硬的怀抱。
刚被抱起来就哭了，小拳头还在他赤裸的胳膊上轻轻砸了两下。
“是不是我抱得不舒服？”顾晏辰立刻慌了，低头哄着。
“爸爸抱得不好，你别哭啊，我调整一下姿势……”
他学着林晓星的样子，把孩子的头放在臂弯里。
另一只手轻轻托着屁股，肌肉渐渐放松下来。
果然，老二的哭声小了些。
“你看，这不就会了？”林晓星笑着说，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顾晏辰看着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小家伙，突然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她，阳光照在他赤裸的胳膊上。
把肌肉的轮廓映得格外清晰，那里还留着她之前掐出的红痕。
此刻却和孩子柔软的皮肤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坚硬的力量里，藏着最柔软的守护。
等把三个孩子都喂饱哄睡，顾晏辰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他瘫坐在草堆边，看着林晓星和孩子们安静的睡颜。
突然觉得浑身的疲惫都值了，石锅里的鱼汤还剩小半。
带着鱼鳞的腥味，却成了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的汤。
他知道，自己的“产后护理”做得笨拙又慌乱。
离“特级护理师”还差得远，但只要能守着他们。
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哪怕只是煮一锅带鱼鳞的鱼汤。
哪怕只是笨手笨脚地抱一抱孩子，他都觉得无比幸福。
木屋里的哭声停了，只剩下火堆偶尔的噼啪声。
和彼此均匀的呼吸声，顾晏辰靠在草堆上。
看着阳光在孩子们脸上投下的光斑，突然笑了。
原来最好的护理，从来不是完美的步骤。
是愿意为你手忙脚乱的心意，是哪怕笨手笨脚。
也想把所有温柔都给你的决心，而他。
愿意一辈子做这个笨拙的护理师，守着他的“特级保护对象”。
和三个皱巴巴的小宝贝，把日子过成最温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