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的火堆噼啪作响，把顾晏辰的影子投在草墙上。
忽明忽暗，他蹲在角落，手里捏着半截烧黑的木炭。
面前摊着块巴掌大的平整树皮，神情严肃得像是在起草辩护词。
林晓星靠在新铺的茅草堆上，露着的腰腹晒着从缝隙漏进来的阳光。
暖得让人发困，她看着他低头在树皮上写字。
赤裸的胳膊肌肉随着握笔的动作轻轻绷紧。
木炭划过树皮发出“沙沙”声，像在纸上书写重要条款。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她笑着问，声音里带着点慵懒。
昨天他铺的三层茅草太软，她躺了半天，差点真的起不来。
最后还是被他半抱半扶着挪到火堆边。
顾晏辰头也没抬，笔尖在树皮上顿了顿。
写下“分娩预案”四个大字，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法律文书。
“第一步：烧热水。”他边写边念，声音带着点刻意的镇定。
“水温要温凉适中，约40c，不能烫着也不能太凉。
我昨天用手试了好几次，这个温度最舒服。”
林晓星凑过去看，树皮上的字迹力透“纸”背。
连“40c”后面都画了个小小的括号，标注着“手感微温不烫”。
她忍不住笑：“顾律师办案子都没这么细致吧？
连水温都精确到度数。”
“这比案子重要。”他严肃地反驳，又在下面划了道横线。
写下“第二步：喊加油”面加的备注更长：
“音量控制在不吓到妈妈的范围，语气要坚定。
可配合轻拍后背，但力度不得超过揉面团的力道。”
“喊加油还要控制音量？”林晓星笑得更厉害了。
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上的肌肉：“那你到时候可得提前练嗓子。
别紧张得变声了。”
顾晏辰没接话，只是抿着嘴往下写。
木炭尖在树皮上顿了顿，写下“第三步：如果出意外……”。
写到这里，他的动作突然停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木炭在树皮上划出一道深深的黑痕，几乎要把树皮戳穿。
木屋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火堆偶尔爆出的火星声。
林晓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知道他写不下去的是什么。
在这座缺医少药的荒岛上，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是致命的。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比谁都怕。
她轻轻握住他拿木炭的手，指尖覆盖在他手背上的青筋上：
“写不下去就不写了。”她的声音很轻，“哪有那么多意外？
你看我们不都好好的吗？孩子们也很乖。”
顾晏辰转过头，眼里的光有点暗，像是被乌云遮住的星星。
“我是怕……”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我怕我做不好，怕你疼，怕……”
“怕什么都没用。”林晓星打断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故意逗他：“要不第三步写‘请法官调解’？
让法官跟宝宝们说‘别折腾妈妈了，赶紧出来’。”
顾晏辰被她逗得愣了一下，随即耳根泛起红。
慌忙把树皮往身后藏，像个被戳穿心事的孩子。
“别闹，”他嘟囔着，却没真的生气，“我是觉得，法庭上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生孩子也一样，总得有个预案，万一……万一真有事。
我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说着，又把树皮拿出来，在“第三步”后面画了个大大的问号。
然后在旁边补了行小字：“抱紧妈妈，告诉她‘有我在’。
重复三遍以上。”
林晓星看着那行字，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她知道，这个在法庭上能言善辩的男人，到了这种时候。
能想到的最有用的预案，也只有“抱紧她”和“有我在”。
“其实你的预案已经很好了。”她轻声说，靠在他肩膀上。
“比任何法律文书都管用。”
顾晏辰放下木炭，伸手把她搂进怀里。
掌心轻轻覆在她肚子上，肚子里的三胞胎像是感受到了爸爸的紧张。
轻轻动了动，一下下撞在他的手心上，力道温柔得像在安慰。
“你看，他们都在给你打气呢。”林晓星笑着说。
“说爸爸的预案最棒，他们肯定乖乖出来，不惹麻烦。”
“真的？”顾晏辰低头，把耳朵贴在她肚子上。
听着里面轻微的胎动，嘴角慢慢扬起：“那我再加一条——
如果宝宝们配合，奖励烤鱼三条，每条都给鱼肚子上的肉。”
“你这是贿赂。”林晓星戳他的腰，惹得他痒得缩了缩。
“哪有给没出生的宝宝行贿的？”
“这叫‘激励机制’。”他一本正经地纠正，又拿起木炭在树皮上补了条。
“第四步：产后奖励（妈妈：草莓蛋糕一个，实际可用野果替代；
宝宝们：烤鱼三条，需由爸爸亲手烤制）。”
他写得认真，连“替代方案”都考虑到了，逗得林晓星直笑。
阳光透过缝隙落在树皮上，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照得发亮。
明明是简陋的“预案”，却比任何誓言都让人安心。
顾晏辰把树皮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用藤蔓编的小篮子里。
挂在离火堆最近的木柱上：“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他拍了拍篮子，像是在存放什么重要文件。
“每天看一遍，加深记忆，保证到时候不会忘。”
“忘不了的。”林晓星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就算忘了预案，你也不会忘了我和孩子们。”
顾晏辰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赤裸的胳膊肌肉绷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木屋里的火堆渐渐旺起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
林晓星知道，这份“律师式”的分娩预案，或许笨拙，或许不专业。
却是他能给的最郑重的承诺，在这座荒岛上。
他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笨拙地守护着她和孩子们。
像在守护一份不容有失的正义。
肚子里的三胞胎又轻轻动了动，像是在为这份承诺盖章。
林晓星笑了笑，往顾晏辰怀里缩得更紧了些。
有他在，有这份写在树皮上的预案在，哪怕前路未知。
她也什么都不怕。
顾晏辰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亲。
声音温柔得像羽毛：“放心，我不会忘的。永远都不会。”
火堆的光映在他眼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林晓星知道，他说的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