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北门时，整个镇子仿佛松了口气——了望塔上的哨兵立刻打出“侦察队安全返回”的信号旗语，很快，消息便传遍了镇子主要区域。老马丁甚至从酒馆里探出头来，朝风尘仆仆的队伍挥了挥手。
但雷恩没有直接前往议事厅。斯通和两名信念卫士先带岩蝎样本去布兰恩的工坊，自己则和奥里克·苔原、兽人向导血爪来到镇子东侧的临时休息区。北地旅人和他的灰狼断牙需要食物和水，而血爪——按照兽人的礼节——需要先清洗尘土，才能正式会见人类领主。
“你们人类的镇子……比我想的要有序。”血爪一边用木盆里的清水冲洗脸上的污垢，一边评价道。他的灰黄色眼睛扫视着周围的建筑：整齐的石屋，拓宽的街道，远处冒着蒸汽的工坊，还有那些在暮色中次第亮起的永明灯光。
“秩序需要努力维持。”雷恩递给他一块干净的布巾，“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
血爪擦干脸，重新戴上骨饰项链。“那么，带我去见你们的领主。我要亲耳听到你们对圣山威胁的评估，以及你们能提供的帮助。”
研究所实验室内，伊索尔德小心翼翼地打开密封的样本盒。暗紫色的晶簇在灯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旁边的小袋里装着那块腐蚀严重的金属片。
“污染程度比预期更深。”伊索尔德对围在桌边的埃莉诺和塞莱斯特说道，声音冷静但凝重，“晶簇的魔力脉络显示，腐化已经与地脉深度交织。简单的净化仪式就像试图用勺子舀干被污染的湖泊——可能移除表层污秽，但根源仍在深处持续释放毒素。”
塞莱斯特盯着晶簇，手中握着那瓶仅剩的试验性净化药剂。“但如果能找到抑制腐化扩散的方法，至少能为深林精灵争取时间。他们的森林是完整的生态系统，只要有喘息之机，自然本身或许能产生抗性。”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而那块金属片……如果它真的与卡斯尔家族有关，那么这意味着污染可能不是单纯的魔潮后遗症。”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
年轻的学徒卡尔在门外探头。“伊索尔德女士，布兰恩大师让我来请你们。雷恩先生他们带回了圣山的样本，大师说……说你们最好都去看看。”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该汇总了。
议事厅的灯火亮到深夜。
长桌边坐满了人。卡斯尔坐在主位，左侧依次是埃莉诺·晨星、伊索尔德·路尔、塞莱斯特·晨曦；右侧是刚刚返回的雷恩·鹰眼、阿尔德里克·斯通，以及布兰恩·火砧。苔原和兽人向导血爪坐在桌尾——这是德索莱特的安排，既表示尊重，也给予观察的空间。
桌面上摆放着三样关键物品：伊索尔德带回的腐化晶簇和金属片，雷恩他们带回的岩蝎附肢样本，以及布兰恩工坊刚刚出具的初步检测报告。
“先从圣山开始。”德索莱特看向雷恩，“简要汇报。”
血爪在这时开口，用的是生硬但足够交流的通用语：“我们试过。石斧只能在甲壳上留下划痕，骨矛根本刺不穿。火攻有点效果，但它们会躲进洞穴深处，等火灭了再出来。”他看向德索莱特，“你们的精灵说，你们有办法。”
“不是有办法，是可能有办法。”德索莱特纠正道，然后转向布兰恩，“工坊的检测结果？”
矮人工程师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抓起那段附肢，用力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听听这声音！这不是几丁质，这是矿化程度极高的复合结构。内部有晶格排列，类似某些魔法金属，但又混合了生物组织的韧性。”他翻开报告，“初步分析显示，甲壳中含有黑铁石、深岩结晶的成分，还有……一种未知的矿物，对魔力有吸收和分散的特性。”
他眼睛发亮地看向奥里克：“你说山脚有暗红色的地热蒸汽喷口，周围植物扭曲变异？那很可能就是混沌晶石的矿脉暴露点！那些喷口不是地热，是混沌魔力从地脉裂隙中逸散，与空气作用产生的现象！如果能采集到混沌晶石样本——”
“布兰恩大师。”德索莱特打断了他的技术狂热，“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清除岩蝎，不是研究新材料。”
“但这两件事是一体的！”布兰恩挥舞着报告，“如果我们能分析出甲壳的弱点，就能设计针对性的武器。如果能获得混沌晶石，或许能开发出更高效的能源核心，为重型装备供能。清剿巢穴需要装备，装备需要材料和技术——这是一个循环！”
德索莱特沉默了片刻，看向血爪。“兽人部落能接受我们的人在圣山附近采集矿物样本吗？当然，是在安全的前提下。”
血爪皱眉。“那是我们的圣山……”
“但现在被岩蝎占据。”雷恩平静地接话，“如果我们合作清剿，那么战利品——包括岩蝎的甲壳、可能存在的特殊矿物——按贡献分配，这是之前与铁颚萨满达成的共识。提前采集样本用于研究，是为了更有效地进行清剿，减少双方战士的伤亡。”
兽人向导思索良久，最终点头：“我需要请示萨满。但如果是为了制造对付那些石头蝎子的武器……我想萨满会同意。”
德索莱特转向埃莉诺：“涌泉林那边？”
塞莱斯特轻声补充：“如果能有更多纯净的月光苔，我可以尝试改进配方。但现在精灵手头的存货已经用尽，而森林里的月光苔都已受到污染。”
议事厅陷入短暂的安静。
德索莱特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他的目光扫过长桌上的样本，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桌尾的奥里克·苔原身上。
“北地人。”德索莱特忽然开口，“你在兽人营地展现的能力，雷恩向我详细汇报过。你能与野兽沟通，能感知地脉的紊乱，能在危机中保持冷静。”他顿了顿，“需要这样的人才。你愿意留下吗？不是作为客人，而是作为我们的一员，参与圣山清剿和后续的荒野平衡工作。”
“旅人有时也需要落脚点。”斯通说，他的声音沉稳，“你与雷恩配合得很好。在圣山，你的能力可能决定侦察的成败，甚至战士的生死。”
奥里克看向身边的断牙。灰狼安静地蹲坐着，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似乎在表达什么。他又望向窗外，望向北方山脉的方向——那里有失衡的地脉，有痛苦的生灵，有需要修复的荒野。
“如果留下，”他终于开口，“我需要自由行动的权利。当荒野呼唤时，我必须能回应。当平衡需要维护时，我不能被文书和会议束缚。”
德索莱特点头：“可以。你的职责将与雷恩类似——荒野侦察、野兽沟通、地脉监测。具体任务由阿尔德里克队长协调，但你有权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判断。”他看向众人，“那么，我们现在有两个明确的需求：精灵需要净化技术支持，兽人需要清剿巢穴的工程援助。两者都远超我们当前能力，但也是建立信任、获取稀缺资源的机遇。”
他站起身，做出决定。
“从今天起，启动两个‘技术援助项目’。泉林净化项目，由埃莉诺·晨星主导，伊索尔德·路尔提供魔法技术支持，塞莱斯特·晨曦负责药剂研发。你们的目标是：在一个月内，提出可行的污染遏制方案，并开始试验性治理。”
“第二，圣山清剿联合行动准备，由阿尔德里克·斯通主导，布兰恩·火砧提供工程与装备支持，雷恩·鹰眼和奥里克·苔原协助侦察与战术制定。你们的目标是：在两个月内，完成对岩蝎的全面评估，设计出有效的清剿方案和专用装备，并与兽人部落达成正式合作框架。”
德索莱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镇内资源将向这两个项目倾斜。工坊优先处理相关装备，研究所优先分析样本，外事协调处负责与精灵、兽人的沟通协调。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不仅有能力保护自己，也有能力帮助他人——而这份帮助，最终将让所有人受益。”
会议结束时，夜已深。
血爪被安排在客舍休息，明日将带着的初步提议返回兽人营地。苔原则被阿尔德里克带到民兵驻地的空房间——那里将成为他在的临时居所。
雷恩和埃莉诺最后离开议事厅。两人站在门廊下，望着夜空中的双月。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埃莉诺轻声说。
“但方向越来越清晰。”雷恩回答，“我们有了明确的目标，有了需要帮助的盟友，也有了必须面对的敌人——无论是岩蝎，还是腐化，或者……”他没有说完，但埃莉诺明白他指的是那块金属片背后可能的阴谋。
月光洒在的屋顶上，那些新建的石屋，那些拓宽的街道，那些亮着的灯火，都在诉说着这个镇子从废墟中重建的故事。
而现在，这个故事将要写下新的篇章——关于援助，关于合作，关于在破碎的世界边缘，尝试缝补裂隙的可能。
所有人都在为明天的挑战做准备。
因为当黎明再次降临时，将正式向精灵和兽人提出联合行动方案。而那份方案，将决定这片边境之地未来数月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