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命运的夜晚如期而至。
晚上七点五十分，距离周哥安排好的“神秘技术流美少年主播首秀”还有十分钟。
袁源已经提前两个小时开始准备。沐浴，更衣，然后就是最艰难的部分——束胸、化妆、戴假发。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过程稍微顺畅了一些，但那种被紧紧束缚的窒息感和面对镜中陌生形象的恍惚感，丝毫未减。
她穿上周哥送来的一套新的男装，黑白拼色的宽松运动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黑色束脚运动裤。这一身比起昨晚那套工装风，更偏向于校园运动系男生的感觉，减龄效果显着，让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十八九岁的清俊少年。
【平台推荐位已经上了！首页小图轮播！
【标题我给你改了，‘神秘高颜值技术少年首秀，韩服王者局炸鱼！’够不够吸引人？
【等下开播别慌，就当平时自己打游戏，记得压声音，少说话，多操作！
【我盯着后台数据呢，一有情况随时联系你！
袁源深吸一口气，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她的手心有些出汗，微微颤抖着打开了直播软件，调整好摄像头角度——只拍到锁骨以上，确保不会露出破绽。背景也特意用纯色背景布遮挡了。
她看着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向八点整，感觉像是站在悬崖边，即将迈出一步，底下是深渊还是云端，无人知晓。
终于，时间到了。
她鼠标点击了“开始直播”的按钮。
几乎是在直播信号推送出去的一瞬间，直播间的人数开始以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堪称恐怖的速度飙升！
几十，几百，几千……数字疯狂跳动，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这显然是平台推荐位带来的巨大流量入口效应！
与此同时，聊天区也瞬间爆炸！
【首页来的！这就是那个神秘美少年？
【哇！小哥哥好帅啊！！这颜值真的能打！
【标题说技术好？真的假的？别是花瓶吧？
【摄像头能再近一点吗？想舔颜！
【看起来好高冷啊，都不说话的吗？
密密麻麻的弹幕快速滚动，快到袁源根本来不及看清每一条内容。这种汹涌的关注度让她瞬间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之前练习好的开场白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她僵硬地坐在摄像头前，眼睛因为紧张而微微睁大，嘴唇抿得发白，看上去倒真符合了一种“初次直播略显紧张不知所措的冷感少年”模样。
【哈哈哈主播好像吓傻了！
【可爱！想rua！
【小哥哥别紧张，说句话呀！
周哥的私信疯狂闪烁：【说话！打招呼！简单点！
袁源猛地回神，下意识地按照练习了无数遍的方式，压低嗓音，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冷淡，甚至因为紧张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大家…晚上好。我是源哥。”
说完这句话，她感觉自己后背的汗都快把衣服浸湿了。
然而，就是这句简单又带着点紧张青涩的问候，却让弹幕更加沸腾了！
【声音！！声音也好听！有点沙沙的感觉！
【嗷嗷嗷！我死了！好苏！
【晚上好晚上好！源哥晚上好！
【主播玩什么游戏？快开始吧！
礼物也开始零星地出现，虽然大多是些小礼物，但刷新的速度比她过去一个月收到的加起来还要多。
袁源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去关注那疯狂滚动的弹幕和飙升的人数。她知道，再多看一秒，她可能会因为过度紧张而露馅。
她点开游戏图标，声音依旧保持着刻意压低后的平稳：“今天打韩服排位。”
进入游戏队列，等待匹配。这段时间通常是主播们互动尬聊的环节，但对袁源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游戏界面，偶尔抿一下嘴唇，或者无意识地用手指敲击桌面。
这种沉默，在这种颜值加持和神秘感营造下，竟然被观众解读成了“专注”、“不爱说话的高冷男神范儿”。
【哥哥不爱说话吗？
【专注游戏的样子好帅！
【手好看！敲桌子的节奏感我爱了！
终于匹配成功，进入游戏。当熟悉的游戏界面和枪械模型出现时，袁源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这是她熟悉的领域，是她可以掌控的世界。
一旦专注于游戏本身，她的紧张感奇迹般地开始消退。
跳伞，落点选择，搜索物资，听声辨位……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当她遇到第一个敌人，闪身、开镜、瞄准、击发，瞬间完成淘汰时，那种久违的、凭借绝对实力掌控局面的感觉回来了。
“nice。”她下意识地低语了一句，是练习时用的那种压低后的声线，带着一丝完成精彩操作后的满意和松弛。
【哇！这波可以！
【枪好准啊！
【果然有技术！不是花瓶！
弹幕开始出现对技术的肯定。
随着游戏进程的深入，袁源越来越进入状态。她打得比平时更加凶猛和专注，似乎想通过极致的操作来掩盖内心的不安和身份的虚假。高频率的击杀提示不断从屏幕上方刷新，她的排名稳步上升。
遇到队友配合，她会简单报点：“330，树后。”
打赢一波团战，她会简短评价：“可以。”
自己失误了，会低低“啧”一声。
她的话依然很少，但每一句都伴随着精准的操作和高效的指挥，这种“人狠话不多”的风格，与她清俊的外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萌，极大地刺激了观众的兴奋点。
【又冷又狠！我爱了！
【技术真的好强！韩服高端局这么乱杀？
【这反差感绝了！长得那么秀气，打起来这么凶！
【礼物给大佬递茶！
礼物的数量和等级开始明显提升。
周哥的私信再次发来，这次充满了激动：【稳了！源源！数据炸了！在线破万了！还在涨！礼物收入已经超过去年总和了！保持住！就这么打！
袁源用余光瞥见了这条消息，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但这一次，掺杂在紧张和不安里的，是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的喜悦和成就感。
她真的……做到了？用这种她曾经不齿的方式，获得了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关注和认可？
这种感受复杂极了，像是偷来了别人的糖果，明明知道不对，但那甜味却是真实的。
一场游戏结束，她成功“吃鸡”，击杀数高达15个。
看着结算界面，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敢再次正视摄像头和弹幕。
弹幕里满是“666”、“牛逼”、“源哥厉害！”的夸赞，以及各种对她外貌和技术的赞美，甚至已经开始有人自发地叫她“老公”和“男朋友”。
这种过于直白和热烈的追捧，让她刚刚平复一些的心情又有些慌乱，脸颊微微发热，幸好有妆容遮掩。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低声道：“谢谢…谢谢大家。下一把。”
她的这种羞涩和闪躲，在观众眼里又成了“少年纯情”的表现，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热情。
第二场，第三场……直播在一种诡异又火热的气氛中进行着。
袁源逐渐适应了这种一边打游戏，一边偶尔用压低的声音简单互动的方式。她发现，只要不过多关注弹幕的内容，只把它们当作背景噪音，她就能更好地维持“源哥”这个角色。
直播进行了两个小时后，直播间的在线人数稳定在了一个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高位上。礼物榜前十的金额也颇为可观。
下播的时间快到了。袁源看着依旧热情的弹幕，按照周哥的指示，用练习好的、略显清冷的语气说：“今天差不多了，明天… sa ti”
【啊啊啊不要走！
【源哥明天见！
【小哥哥晚安！
【已经关注了！明天准时来！
在一片不舍的弹幕中，袁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关闭了直播推流。
当“直播已结束”的字样出现在屏幕上时，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一样，瘫软在电竞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时速的逃亡。
假发下的头皮被汗水浸湿，束胸衣勒得她肋骨生疼，喉咙也因为一直压低声音而有些干涩发痒。
她疲惫地闭上眼，却无法忽略心底那丝挥之不去的、因为受到巨大关注和认可而产生的涟漪。
成功了。以一种荒诞的方式，成功了。
周哥的电话立刻打了进来，声音兴奋得几乎要穿透话筒：“源源！不！源哥！你他妈的就是个天才！爆了！彻底爆了！数据好到爆炸！平台运营刚都找我打听你了！你等着，明天热度会更高！咱们这次真的赌对了！”
袁源听着周哥的狂喜，看着电脑屏幕上那还未关闭的、显示着惊人数据的后台界面，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扯出一个疲惫至极的笑容，轻声回应，声音恢复了部分本音，带着沙哑：“嗯……周哥，我先休息了。”
挂了电话，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电脑风扇的嗡嗡声，和她自己尚未平复的心跳声。
她缓缓抬手，抚摸着假发冰凉的发丝，看着镜子里那个创造了一场“奇迹”的陌生少年。
这条路，终于还是走上了。而且，似乎真的能通向生机。
只是，这生机之下，埋藏着怎样的隐患和代价，此刻的她，还无法完全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