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是林凡成为“7-夜”店员后，度过的最为“平静”的一段时光。
他大部分时间都躺在休息室的床上，依靠经理特制的药膳和阿无偶尔渡过来的一丝精纯寂灭气息（用于平衡他体内因强行引动力量而产生的躁动）来修复身体。剧痛逐渐减轻，干涸的经脉如同久旱逢甘霖，开始缓慢复苏，那股蛰伏的沉重力量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反而如同认主般，逐渐与他的气息交融。
阿无的恢复速度比他快得多。寂灭之体本就特殊，清除掉幽冥死气这个最大的干扰后，她的本源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几天下来，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行动已无大碍，周身那股冰冷的能量场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了一丝。她依旧沉默寡言，但不再像最初那样完全置身事外，会按时给林凡送药，偶尔在他尝试调动微弱灵力时，出言提醒一两句关键之处。
经理则显得有些神出鬼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的小办公室里，似乎在为前往祖地做着准备，偶尔出来，会检查一下林凡的恢复情况，顺带吐槽几句总部发来的、关于“加强分店安全管理”的冗长公文。
便利店依旧在午夜营业，但顾客明显稀少了很多。防御系统的全面启动，似乎过滤掉了一些不够“资格”或者心怀鬼胎的低阶存在。能进来的，要么是真正需要交易的老顾客，要么就是些气息沉凝、对店内肃杀氛围视若无睹的“硬茬子”。经理亲自坐镇收银台，倒也相安无事。
这天夜里，林凡已经能够勉强下地行走，他扶着墙壁，慢慢挪到收银台附近，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顺便看看经理如何应对那些奇特的顾客。
刚靠近，就听到自动门滑开的声音，铜铃轻响。
进来的不是妖魔鬼怪，而是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臂章上绣着一柄刺破乌云的长剑图案、神情精干干练的年轻人。一男一女，看起来二十出头，眼神锐利，步履沉稳，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与灵气相似却又更加刚猛凌厉的能量波动。
活人，而且是修行者。
林凡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收敛气息，退到货架的阴影里。他认得那个臂章图案，在经理平板的资料库中看到过——守夜人。一个活跃于城市暗面，负责处理超自然事件、维护明暗界限的组织，算是官方的“特殊部门”。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而且能穿过防御系统？
“欢迎光临。”经理抬了抬眼皮，语气不咸不淡，似乎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两位警官，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那名男性守夜人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店内，在阴影中的林凡身上略微停顿了零点一秒，随即看向经理，出示了一个带有特殊能量印记的证件。“‘7-夜’便利店负责人？我们是城市守夜人第七小队的成员，代号‘青锋’，”他指了指身边的女性同伴，“‘流云’。根据监测，本市西区旧工业园区附近，近期有多起异常精神能量波动和人员昏睡不醒事件，能量残留指向梦境生物。我们追踪线索，发现最后消失的区域，在贵店附近。”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需要了解，贵店是否察觉到任何异常？或者，与梦境生物‘食梦貘’是否有过接触？”
林凡心中一动。是为了食梦貘的事情来的？看来那天晚上引貘和治疗阿无，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经理慢悠悠地擦了擦收银台面，头也不抬：“警官，我们这里就是个普通的便利店，卖点杂货。至于什么梦境生物、精神波动，听不懂。我们只负责做生意，不负责帮你们破案。”
代号“流云”的女守夜人眉头微蹙，似乎对经理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她还是保持着克制：“负责人先生，我们希望你能配合调查。此事涉及多名普通市民的安全，并非儿戏。”
经理这才抬起头，看着两人，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配合？可以啊。搜查令有吗？总部特批的跨界调查许可有吗？如果没有，就凭你们一句‘追踪线索’，就想查我的店？守夜人的规矩，什么时候这么松了？”
青锋和流云脸色都是一僵。显然，他们并没有完备的手续。“7-夜”便利店背景特殊，处于一个非常模糊的灰色地带，守夜人虽然有权处理超自然事件，但对这种明显连通三界、背后可能牵扯极深的神秘店铺，没有十足的证据和上级命令，也不敢轻易硬来。
青锋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我们并非要搜查贵店，只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些信息。根据我们的情报，近期鬼市似乎也有人在高价求购与食梦貘相关的物品，而贵店……与鬼市似乎有所往来。”
这话已经带着一丝试探和威胁的意味了。
经理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放下手中的抹布，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收银台区域。那并非杀气，却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威严。
“年轻人，”经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音，“有些线，不要随便踩。鬼市是鬼市，我是我。你们守夜人负责阳间秩序，我‘7-夜’自有我们的规矩。井水不犯河水，对大家都好。”
他目光如电，扫过两人：“至于食梦貘，我倒是听说，那东西胆子小，最喜欢去怨念深重、噩梦丛生的地方。你们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查查，旧工业园区那边，最近是不是又有什么冤假错案，或者……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才吸引了那东西过去饱餐一顿。”
青锋和流云在经理的目光下，竟然后退了半步，额角隐隐见汗。他们感觉像是被一头沉睡的巨龙瞥了一眼，灵魂都在战栗。
经理重新靠回椅背，压力骤消，他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行了，没什么要买的就请回吧。我们还要做生意，别吓跑我的客人。”
青锋和流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悸与无奈。他们知道，今天是不可能从这位神秘的经理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打扰了。”青锋咬了咬牙，沉声说道，随即和流云一起，转身快步离开了便利店。
自动门关上，店内恢复平静。
林凡从阴影中走出来，有些担忧地看着经理：“经理，守夜人会不会……”
“不用担心他们。”经理摆了摆手，重新点燃一支烟，“守夜人内部派系复杂，规矩也多，做事束手束脚。只要我们不公然在市区闹出大乱子，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刚才点他们一句，是给他们个方向，省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最后查到我们头上，大家都麻烦。”
他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深邃：“旧工业园区那边，怨念突然加重，吸引食梦貘过去……这事本身就不太正常。看来，这城市里，除了幽冥宗，还有别的老鼠在偷偷摸摸搞事情啊。”
林凡若有所思。他发现自己之前的世界观还是太狭窄了。除了便利店、鬼市、幽冥宗，还有守夜人这样的官方组织，以及更多隐藏在阴影下的势力。这座城市，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好了，别想那么多。”经理拍了拍林凡的肩膀，“抓紧时间恢复。等你能正常行动了，我们就出发去祖地。外面的这些风风雨雨，暂时都与我们无关。”
林凡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逐渐复苏的力量，对即将到来的祖地之行，既充满期待，又感到一丝沉重。
他知道，经理口中的“暂时无关”，并不意味着危险已经过去。恰恰相反，他们正在主动走向一个可能汇聚了所有谜团与风暴中心的旋涡。
而在此之前，他需要积蓄足够的力量，去面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