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雨势终于暂歇。
凌虚致远安济神舟在运河上平稳航行,锦帆半降,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甲板上值守的禁军披着蓑衣,在湿漉漉的甲板上巡逻。
膳厅内,烛火通明。
赵和庆与苏辙、范纯仁的谈话已近尾声。
桌上杯盘狼藉,三人都已微醺,但神色依旧清明。
这一席酒,与其说是饮宴,不如说是三位钦差南下前的最后一次深入沟通。
“殿下,明州之事,老臣以为当从三处入手。”
范纯仁放下酒杯,手指蘸着酒水在桌上画了三道线,
“其一,查遇难官员家眷,看有无异常;
其二,查港口幸存者,还原当日情形;
其三,查近来出入港口的船只,追踪去向。”
苏辙点头补充:“还有第四——查地方官员与商贾往来。明州港年税赋数十万贯,牵涉利益巨大。若真有人勾结外敌,必与钱财有关。”
赵和庆听着二老分析,心中佩服。
这两位不愧是久历朝堂的重臣,一眼便看到要害。
他举杯敬道:“二位相公洞若观火,庆受教了。此去东南,还望二位多多提点。”
三人又饮了几杯,见时辰不早,赵和庆起身道:
“二位相公劳累一日,早些歇息吧。
明日船过徐州,还需接见当地官员,养足精神要紧。”
苏辙与范纯仁也不推辞,起身告辞。
赵和庆送二人至膳厅门口,目送他们在侍从搀扶下回舱,这才转身往自己舱室走去。
廊道里灯火昏暗,只有壁上的油灯发出微弱光芒。
赵和庆缓步而行,脑中还在思索方才的谈话。
苏辙提到“利益”二字,让他想起宋青云所说的宋家——掌控岭南海贸的百年大族,会不会也牵涉其中?
正思量间,已到舱门前。
天杀守在门外,见赵和庆回来,低声道:“殿下,阿碧姑娘在里头。”
赵和庆一愣:“阿碧?她来做什么?”
天杀面无表情:“说是奉郡主之命,伺候殿下起居。”
赵和庆摇头苦笑。
这个师姐,真是……他推门而入,舱内烛光温暖,与外头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
只见外间桌上摆着铜盆,盆中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备好的热水。
阿碧正垂首立在桌旁,见他进来,连忙福身行礼:“殿下回来了。”
她今日换了身淡绿色的襦裙,外罩鹅黄色半臂,头发梳成双丫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烛光下,少女的面容更显娇嫩,眼神却带着几分怯生生的不安。
赵和庆摆摆手:“不是说了吗,不必如此拘礼。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阿碧抬起头,眼中闪着固执的光:
“婢子奉宁儿姐之命,要伺候殿下洗漱安歇。”
说着,她走到铜盆边,试了试水温,“殿下,热水备好了,请容婢子为您洗脚。”
“洗脚?”赵和庆失笑,“我自己来就行,何须你……”
“殿下!”阿碧忽然跪下,声音带着委屈,
“宁儿姐吩咐了,要婢子和阿朱姐姐好生伺候殿下。
若殿下连洗脚都不让,宁儿姐知道了,定会责罚我们办事不力。”
她仰着小脸,眼圈微红,那模样楚楚可怜。
赵和庆心头一软,又想起赵宁儿那说一不二的性子,知道这丫头说的是实话。
无奈,只得点头:“罢了罢了,你起来吧。只是洗个脚,不必跪着。”
阿碧这才破涕为笑,起身搬来矮凳,请赵和庆坐下。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赵和庆脱下靴袜,将那双脚放入温水中。
水温恰到好处,不烫不凉。
阿碧的双手纤细柔软,轻轻揉搓着赵和庆的脚掌、脚踝,力道均匀适中。
她还特意在几个穴位处多按了几下,显然是学过按摩的手法。
“嗯……”赵和庆舒服得几乎呻吟出声,靠在椅背上,闭目享受。
连日来的奔波劳顿,在这温热的洗濯和轻柔的按摩中渐渐消散。
他心中暗叹:这丫头伺候人的功夫倒是一流,难怪师姐非要让她们跟来。
“阿碧,”他忽然想起什么,睁眼问道,“阿朱呢?怎么只见你一人?”
阿碧手上动作不停,低着头轻声答道:“阿朱姐姐……她有些事,晚些过来。”
“有事?”赵和庆挑眉,“这大晚上的,她能有什么事?”
阿碧咬了咬唇,没有回答,只是更卖力地按摩起来。
赵和庆见她不愿多说,也不追问,重新闭上眼睛。心中却暗自庆幸:
还好阿朱不在,否则当着她这个“妹妹”的面,让阿碧这般伺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他虽知道阿朱是自己的亲妹妹,但阿朱本人并不知晓。
这种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有时候反而成为无形的枷锁。
若阿朱在场,他恐怕连脚都不敢让她洗。
约莫一刻钟后,阿碧用布巾仔细为赵和庆擦干双脚,又取来干净的布袜为他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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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轻柔细致,毫无怠慢。
“殿下,洗好了。”
阿碧站起身,微微喘息。
蹲得久了,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烛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赵和庆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怜惜。
这丫头才十三岁,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要学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他温声道:“辛苦你了。回去歇息吧。”
阿碧却摇头,上前一步搀扶赵和庆的手臂:“婢子扶殿下去休息。”
赵和庆本想说不用,但见她眼神坚决,知道拗不过,只得由她搀着往内室走去。
心中还暗自乐呵:这待遇,还真是……不错。
走到床边,阿碧松开手,转身开始为赵和庆宽衣。
她动作轻柔而熟练,解下外袍、腰带,一一叠好放在旁边的衣架上。
赵和庆配合地抬手转身,心中感慨:这丫头还真是训练有素。
很快,赵和庆身上只剩一件白色中衣。
阿碧又蹲下身,为他脱下鞋袜——方才洗脚时穿的是临时布袜,此刻要就寝,需换上寝袜。
一切妥当,阿碧站直身子,脸上忽然飞起两朵红云。
她垂着眼帘,不敢看赵和庆,声音细如蚊蚋:“殿下……请、请安歇。”
赵和庆点点头,正要往床上躺,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他下意识往床上看了一眼——锦被鼓起一个人形!
他脑袋“嗡”的一声,如遭雷击。
这、这被窝里……有人?!
“阿朱?”他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
被子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回应,如小猫呜咽,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
虽然隔着被子听不真切,但赵和庆可以肯定,那就是阿朱的声音!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阿朱……在他的被窝里?暖床?
这、这怎么行!她是他妹妹啊!
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但血浓于水,这是乱……
赵和庆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往外走,边走边道:
“阿朱!阿碧!你们……你们回自己房里休息!
我这里不需要伺候!更不需要……不需要暖床!”
他说得又急又快,声音都带着颤抖。
走到外间,他背对着内室,双手扶着桌子,大口喘气。
心跳如擂鼓,脸颊滚烫,连耳根都红了。
内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后,阿朱穿着单薄的中衣从内室走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小脸通红,眼中含着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