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兴面色平静地拆开火漆,取出里面的情报,快速浏览起来。
起初,他眉头微蹙,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脸色虽然依旧看不出太大变化,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幽深。
堂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众人都能感觉到,这份情报,恐怕与慕容复被处决、慕容博未曾现身之事密切相关。
良久,赵宗兴将情报轻轻放在面前的桌案上,手指在纸张上点了点,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情报上的内容在他脑中飞速闪过、分析:
“慕容复尸体经仵作及多名高手反复查验,面容、体型特征与卷宗记录高度吻合,未发现易容、人皮面具等痕迹。”
“天牢无异动,守卫交接记录清晰,无任何可疑人员出入记录。”
“开封府死牢地下三层,关押慕容复之牢房,靠内侧墙角一块地砖发现异常,边缘有细微撬动痕迹,砖下土质松软,确认为近期挖掘之地道入口。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向两里外一处早已废弃的民宅院落。”
“废弃民宅内经过彻底搜查,未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对方撤离时处理得极其干净,未留下任何可供追踪的痕迹,显然为专业人士所为。”
“另,接朱仙镇方向急报,于镇外十里处一片偏僻密林中,发现八具男性尸体。
经初步检验,死者皆为中青年男子,手足有长期从事挖掘作业形成的特殊老茧,随身携带工具亦多为土夫子所用。
八人皆被利刃所杀,手法干净利落,一击毙命,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所为,财物未被劫掠。”
一条条信息在他脑中串联、分析。
结论似乎很清晰:
一伙专业的土夫子通过精心挖掘的地道,从防守森严的死牢中替换走了慕容复,然后这伙土夫子在被利用完后,立刻被灭口。
整个过程计划周密,执行果断,善后干净,没有留下指向幕后主使的直接证据。
而那个被处决的“慕容复”,要么是使用了某种极高明的易容术,要么就是找到了一个天生容貌极其相似的替死鬼。
事已至此,慕容复被救走已成定局,再纠结于刑场细节已无意义。
当务之急,是推动既定计划,同时加强对慕容博和幕后黑手的追查。
他抬起头,脸上已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仿佛刚才看到的只是一份寻常报告。
他将报告随手放在一边,不再提及,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语气依旧沉稳有力:
“好了,慕容氏之事,朝廷自有决断,江湖稳定,就拜托二位了。”
玄慈和汪剑通见赵宗兴不再深究情报内容,心中虽有猜测,但也识趣地不再多问,齐声应道:“谨遵王爷之命!”
赵宗兴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汪剑通,话题陡然一转,说出了第三个议题:
“第三个议题,关于——乔峰。”
“乔峰”二字一出,汪剑通心中猛地一紧,难道朝廷已经查知了乔峰的真正身世?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向赵宗兴,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赵宗兴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语气平淡道:
“乔峰此人,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
现在,他是宋人!
他的父母,是少室山下的乔氏夫妇!
这一点,现在、将来,都必须是这样!
所有与此不符的痕迹必须消除,所有知情人都必须封口。”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蕴含的决绝,却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丝寒意。
这是要将乔峰的契丹身世,彻底从历史和现实中抹去!
汪剑通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立刻对乔峰不利就好。
他连忙起身,拱手道:“禀王爷,关于乔峰那孩子……不瞒王爷,属下……属下正有此意。
乔峰他侠肝义胆,能力出众,在帮中威望日隆,我年事已高,且旧伤时常复发,已有意将丐帮帮主之位,传于乔峰!还望王爷……成全!”
他说到最后,语气带着一丝恳切,也带着一丝试探。
他想知道朝廷对乔峰的态度,究竟到了哪一步。
赵宗兴深深地看了汪剑通一眼,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沉吟片刻,道:
“丐帮帮主之位是你们丐帮内部的事务,朝廷不会干涉。
本王只要一个结果——乔峰,必须也只能是宋人乔峰!
他的身世,不能出任何问题,不能成为未来可能被人利用来攻击朝廷的把柄!
你,明白吗?!”
汪剑通心中大石落地,连忙躬身道:
“明白!王爷放心,乔峰的身世,绝不会出任何问题!我会亲自处理妥当!”
赵宗兴又将目光投向玄慈方丈。
当年雁门关之事,玄慈是带头大哥,他也是极少数知晓萧远山夫妇身份和那个幸存婴儿去向的核心人物之一。
玄慈感受到赵宗兴的目光,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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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王爷放心。
当年旧事,乃老衲一生之憾。
一切因果,皆由老衲而起。
老衲……会妥善处理,绝不会让旧事重提,危及当下。”
赵宗兴对两人的表态还算满意,补充了一句,看似关怀,实则不容拒绝:
“乔三槐夫妇,年事已高,生活在少室山野之间,终究不甚安全。
这样吧,将他们接到洛阳城妥善安置,颐养天年。
所需用度,由朝廷供养。”
这是要将乔峰的父母“保护”起来,既是安乔峰之心,也是握在手中的保险。
汪剑通自然明白其中深意,答道:“我回去之后,立刻安排此事,尽快将二老接到洛阳。”
“嗯。”赵宗兴颔首,再次强调,
“近来朝廷针对慕容氏,后续可能还有其他动作,江湖局面难免会有波动。
二位一定要竭尽全力,稳住大局,不要起太大的骚乱。”
他又看向内侍省的张茂则和梁惟简,语气郑重:
“张都知,梁都知,宫禁安全,乃重中之重。
近期外界或有风雨,你二人务必守好皇宫,保护好官家安危!不得有丝毫懈怠!”
张茂则和梁惟简立刻起身,躬身应道:“奴婢必当竭尽全力,护卫官家周全!”
最后,赵宗兴的目光落在了那两位供奉院老者身上,语气带着罕见的敬重道:
“二位供奉,群英殿初立,那些年轻人虽天赋异禀,但终究根基尚浅,经验不足。
日后,还需劳烦二位移驾,坐镇群英殿,平日里不必理会俗务,只在关键时刻,为他们撑起一片天,做个坚实的后盾。”
两位老者闻言,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
先前开口的那位沙哑着嗓子道:“可!”
另一人依旧只是微微颔首。
赵宗兴似乎早已习惯二人的寡言,得到肯定答复后,便不再多言,总结道:
“好了,今日召诸位前来,主要便是这三件事。
事态紧急,关乎国本,望诸位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若无其他要事,便先请回吧。”
玄慈方丈和汪剑通率先起身告辞,他们需要立刻返回安排。
张茂则和梁惟简也随后告退,匆匆返回宫中布置。
转眼间,大堂内便只剩下赵宗兴、赵仲明、赵和庆、沈括以及那两位供奉院老者,共计六人。
待外人尽数离去,大堂内的气氛似乎松弛了一些,但依旧凝重。
赵宗兴揉了揉眉心,看向赵和庆,语气缓和了不少:“庆儿,你跟着张子凡,可是有什么发现?”
赵和庆深吸一口气,知道重头戏来了。
他将今日散场后,如何好奇跟随,如何拼桌交谈,以及张子凡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详细地叙述了一遍。
包括张子凡认出“先天引导术”,提及与太祖共同探索密藏、赠予《长生诀》及基础功法的往事,
还有其自称“内里腐朽”、“时间不多”,以及最后的十年之约和赠予机缘的承诺。
这番讲述,饶是赵宗兴、赵仲明等人见多识广,城府深沉,也不禁听得面露惊容,尤其是听到张子凡竟是与宋太祖同时代的人物,甚至可能活了超过两百岁时,连那两位一直古井无波的供奉院老者,都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张子凡!张子凡!张子凡!”赵宗兴低声咀嚼这个名字,脸色变幻不定,
“此事……太过骇人听闻!若其所言非虚,此人……此人简直是一块活着的史碑!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赵仲明亦是神色凝重:“难怪……难怪我看不透他,只觉得他深不可测,却又隐隐有种违和感。原来竟是如此跟脚!活了近两百载……这几乎已非人力所能及!他所说的‘内里腐朽’,恐怕并非虚言,应是其延寿秘法已近极限。”
沈括则是双眼放光,作为科学家和学者,他对这种超越常理的存在充满了探究欲:
“若能得其延寿养生之法,于医道、于人体奥秘之研究,必将有颠覆性的突破!”
一位供奉院的老者,用那沙哑的嗓音缓缓开口:“龙虎山……竟藏着如此人物?我二人在供奉院闭死关三十年,之前也从未听闻此人的消息!其修为……恐怕已至匪夷所思之境。”
另一位供奉终于也开口道:“此人,必须重点关注!其动向,其意图必须严密监控!
他若安分,便是祥瑞;他若有异动……其危害,恐远超慕容博!”
赵宗兴重重地点了点头,看向赵和庆:“庆儿,你此番际遇,福祸难料。
那张子凡既然与你定下十年之约,短期内应不会对你不利。
你需小心维系这份‘缘分’,但绝不可全然信任。
他的一切言行,都要及时上报。
至于他许诺的机缘……若你真有本事在十年内突破大宗师,那便去拿!
这对你,对大宋,或许都是一件好事。
但切记,天上不会掉馅饼,一切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老爷子!我明白!”赵和庆肃然应道,“我会谨慎行事。”
赵宗兴长身而起,负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缓缓道:
“多事之秋啊……慕容博尚未落网,又冒出个活了两百年的张子凡……还有仲乱一直小动作不断……这汴京城,这大宋天下,哎!!!”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堂内剩余五人,语气重新变得坚定:
“但无论如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慕容家要灭,群英殿要立,江湖要稳,朝廷内部……也要清理!
庆儿,你的担子很重。
龙棋将的人选,尽快拟定名单。
明日,便是最终决赛,也是你执掌群英殿的开始!”
“是!老爷子!”赵和庆挺直腰板,眼中燃起昂扬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