圜丘坛,大唐祭天的圣地,如今被裹上了一层肃杀的铁青色。
往日里只有天子才能登临的祭台。
此刻周围并没有陈设那些繁琐的礼乐编钟,取而代之的是两排黑洞洞的炮口,那是十门加强版的“轰天雷”。
台下黑压压地围满了人。
有被强行驱赶来的百姓,面黄肌瘦,眼神呆滞。
有全副武装的左右威卫,刀出鞘,弓上弦。
最显眼的,是站在前排的那群衣冠楚楚的老头子。
以杨恭仁为首,五姓七望在长安的几个主事人都到了。
他们穿着厚重的朝服,虽然热得满头大汗,但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透著股等著看好戏的戏谑。
“午时将至,这天可是越发蓝了。”
杨恭仁抬头看了看天,万里无云,日头还是那么的大。
“看来太子殿下这诚心,还是感动不了上苍啊。”
旁边的崔家主事低声道:“杨公,若是真求不来雨,咱们是不是”
“若是求不来,那便是失德。”杨恭仁冷笑,“到时候百姓一乱,我们的准备。”
正说著,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李承干上了台。
他没穿祈雨用的素服,反而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蟒袍,在那一片灰扑扑的人群中扎眼得很。
他身后没跟着道士和尚,只跟着不良帅和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了麻核桃的人。
那人正是散布谣言的杨家旁支,此刻已经被折磨得没了人形,浑身烂肉,只剩一口气吊著。
李承干走到祭台中央,没跪拜天地,反而一脚踹翻了供桌上的香炉。
“哐当!”
香灰四溅,惊得台下众人眼皮一跳。
“孤今日来,不求天,不拜地。”李承干的声音,带着一股子让人胆寒的狂气,“孤是来抓鬼的。”
“抓鬼?”台下杨恭仁眉头一皱。
“这天不下雨,不是因为孤失德,是因为这长安城里有了旱魃。”李承干伸手,指著台下的那群世家老头,
“旱魃喝了百姓的血,吸了地里的水,还在暗地里编童谣,骂孤是断腿龙。”
“杨恭仁!”李承干猛地大喝一声。
杨恭仁下意识地一抖,随即强撑著怒气出列:“老臣在!殿下此言何意?难道要把这天灾怪罪到老臣头上?”
“怪你?”李承干笑了,居高临下地俯视著杨恭仁,“你也配?”
他打了个响指。
不良帅一把将那个烂肉一样的杨家旁支提溜起来,撕开他胸口的衣服,露出上面用刀刻的一行字——【代杨氏受过】。
“这人是你杨家的吧?他在西市散布谣言,说孤是灾星。”李承干指著那人,
“孤审了他三天,他说是你指使的,说你们杨家想借着旱灾,让大唐乱起来,好恢复你们前隋的江山。”
“一派胡言!这是屈打成招!”杨恭仁气得胡子乱颤,“殿下!你这是要行那指鹿为马之事吗?”
“若是杀了我等能下雨,老臣这就撞死在这台上!”
“可若是杀了我们也下不来雨,殿下又该如何面对这天下悠悠众口?!”
“好!”
李承干猛地拍手,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孤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抬头看了看天。
李淳风缩在角落里,手里掐算著时间,正拼命给李承干打手势。
时间到了。
东南方向,原本湛蓝的天空果然涌起了一团乌黑的云气,虽然不大,但在那烈日下显得格外突兀。
“午时三刻,旱魃伏诛,雷声一响,龙王显灵。”
李承干拔出腰间横刀,刀尖直指苍穹。
“点火!”
一声令下,十门早已填装好双倍火药的轰天雷同时被点燃引信。
“轰——!!!”
这可不是辽东战场上的实心弹,李承干让人在炮膛里塞了特制的“礼花弹,那是用镁粉、硫磺和一种从道士炼丹炉里搞出来的发色剂混合而成的。
十道火光冲天而起,直刺那团刚刚飘来的乌云。
巨大的爆炸声在半空中炸响,宛如天崩地裂。
橘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绽放,紧接着是滚滚黑烟,硬生生把那团乌云给炸散了,又迅速聚拢,变得更加漆黑厚重。
台下的百姓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一个个吓得趴在地上,以为是天雷下凡。
杨恭仁也被这巨响震得耳膜生疼,两腿发软。
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炮声余音未消之时,李承干手中的刀猛然挥下。
“斩旱魃!”
手起刀落,那杨家旁支的人头骨碌碌滚下祭台,正好停在杨恭仁的脚边,污血溅了他一身官袍。
“轰隆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那炮火真的震动了云层,原本平静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真正的雷声从东南方滚滚而来。
风起了。
带着湿气的凉风卷过圜丘坛,吹散了血腥气,也吹散了燥热。
“雨!是雨!”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砸在干裂的土地上,激起一阵阵尘烟,也砸在杨恭仁那张惨白的老脸上。
真的下雨了。
虽然不大,但这在干旱了两个月的长安,无异于神迹。
李承干站在雨中,任由雨水冲刷著身上的蟒袍。
他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这漫天风雨,又像是在向所有人展示他的力量。
“都看到了吗?”
李承干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孤说了,这是旱魃作祟,如今旱魃已除,老天爷也得给孤几分薄面!”
台下的百姓们愣住了,随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太子千岁!太子千岁!”
“殿下神威!斩旱魃!降甘霖!”
恐惧瞬间转化为了狂热的崇拜。
在他们朴素的认知里,能用“天雷”把雨给炸出来的太子,那就是真龙转世,比那个泥捏的龙王爷管用多了。
杨恭仁瘫软在泥水里,周围的世家主事人一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输了。
输给了李淳风的算计,输给了李承干的火药,更输给了这莫名其妙却又恰到好处的“天意”。
李承干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到杨恭仁面前。
“杨公,这雨,凉快吗?”
杨恭仁颤抖著嘴唇,说不出话来。
“这雨是孤求来的,也是用人头换来的。”李承干俯下身,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今日杀的是个旁支,算是孤给你杨家留的最后一点体面。”
“回去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老东西,以后这长安城的天气,孤说了算。”
“孤让它下雨,它就得下雨,孤让它下刀子,你们就得给孤把脖子伸出来接着。”
说完,李承干直起身,一脚踢开脚边的人头。
“回宫!”
他大步走下祭台,所过之处,无论是百姓还是禁军,纷纷跪地叩首,头颅低垂,不敢直视那道红色的背影。
这一刻,李承干不再是暴君,他是掌控雷霆与雨露的神。
雨越下越大,竟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这场雨不仅浇灭了长安的旱情,也彻底浇灭了世家大族最后的一点反抗之心。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掌权的太子,而是一个连老天爷都似乎在“偏袒”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