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那几条幽蓝色的、如同活物般随着心跳微微搏动的细微丝线,像是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林枫沉寂的夜晚。他僵立在镜前,呼吸在瞬间停滞,瞳孔因震惊而收缩,死死盯着自己左胸皮肤下那诡异而陌生的景象。
这不是纹身,不是伤痕,更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它们是从皮肤下层透出的、带着某种生物微光的脉络,其形态和颜色,与金属盒子“钥匙”表面的纹路何其相似!只是更加细微,更加……融入他的身体!
血脉密钥……韩青的话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回荡。难道这不仅仅是比喻?那把“钥匙”不仅仅是用他的基因序列编码,其本身的力量或者某种特性,竟然开始反过来……影响他的身体?!
一股混杂着惊骇、茫然和一丝本能恐惧的情绪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手指,颤抖着触碰那几道幽蓝脉络所在的皮肤。
触感……与周围皮肤并无二致,温热的,带着运动后的汗湿。但当他指尖轻轻按压时,却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血管搏动的、更深层次的……能量流动感?仿佛那下面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冰冷的、未知的电流或生物能量。
这到底是什么?!是“钥匙”融合带来的副作用?还是父亲嵌入他基因序列时,就预设好的某种……“激活”现象?!
他猛地转身,抓起桌上的金属盒子。盒子冰冷沉寂,表面的纹路黯淡无光,并没有因为他身体的异变而产生更明显的反应。
不是盒子在影响他……更像是他身体内部的变化,引起了盒子(或者说他自身那部分“密钥”)的共鸣?刚才那一下闪烁,是检测到“宿主”状态变化的信号?
无数疑问和猜测如同沸腾的泡沫,在他脑海中翻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呼吸,仔细感受身体的状况。除了左胸那几道幽蓝脉络和与之对应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流动感外,并没有其他不适。力量、速度、感知……似乎都没有明显的变化,至少目前没有。
但这种未知的异变,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和威胁!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会如何发展,会不会在某一天彻底失控,将他变成一个怪物,或者直接要了他的命!
必须弄清楚!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韩青。这个“牧羊人”知晓内情,或许能解释这一切。
然而,当他拿起韩青留下的那个紧急联络器时,却犹豫了。韩青明确表示过,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而且韩青行事莫测,目的不明。将自身如此诡异的变化完全暴露给对方,是否明智?这会不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更危险的境地?
信任的裂痕,在经历了“铁砧”(影锯)的背叛后,已经难以弥合。即使韩青救了他,即使他可能与父亲有旧,林枫也无法再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
他缓缓放下了联络器。
不能完全依赖韩青。他必须靠自己,先进行观察和试探。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在继续进行康复训练和学习的同时,将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自身变化的监测上。
那几道幽蓝脉络并没有消失,也没有变得更加明显,就那么静静地潜伏在他的皮肤之下,随着心跳微弱搏动,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它们没有带来疼痛,也没有带来任何超常的能力,只是无声地存在着,提醒着他体内潜藏的秘密。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去“感知”甚至“控制”它们:集中精神冥想,调整呼吸节奏,甚至尝试进行一些简单的、引导“气感”的练习(从那些谋略典籍的杂篇中看来),但都收效甚微。那幽蓝能量如同深潭死水,对他的意念呼唤毫无反应。
唯一有所关联的,是那个金属盒子。当他精神高度集中,试图去“沟通”体内那丝微弱的能量流动时,桌上的盒子偶尔会再次出现那种极其短暂、微弱的闪烁,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只是某种不稳定的能量共振。
这种变化极其细微,若非林枫时刻关注,几乎无法察觉。
除此之外,他的身体恢复速度似乎……比预想的更快了一些?右腕骨折的愈合情况连前来复查(韩青安排的另一个身份隐秘的医生)都感到惊讶,称其骨骼愈合能力和软组织恢复速度远超常人。体能和力量的提升,也似乎比单纯训练带来的效果要显着。
是康复训练和药物的效果?还是……这诡异的幽蓝脉络带来的隐性增强?
林枫无法确定。这种未知既带来了一丝隐忧,也隐隐点燃了一丝……期待?如果这异变带来的不全是坏事呢?
他将这份疑虑和观察深埋心底,没有对任何人提起,包括那个偶尔出现的医生。他变得更加沉默,训练也更加刻苦,甚至到了自虐的程度。他需要力量,需要尽快掌握主动权,无论这力量来自何处,无论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天夜里,林枫正在仓库隔出的简易格斗区内,进行着左手的匕首攻防练习。他的动作迅捷而精准,匕首在灯光下划出一道道冰冷的弧线,破空声凌厉。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左胸处的幽蓝脉络在运动状态下,似乎搏动得稍微明显了一点点。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这间仓库的异响,传入了他高度集中的感知中!
是某种……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来自仓库外侧的通风管道?!
有人潜入?!
林枫的动作瞬间停滞,全身肌肉绷紧,如同发现猎物的豹子。他悄无声息地熄灭了格斗区的灯光,将自己融入阴影之中,左手反握匕首,呼吸压到最低,耳朵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丝动静。
韩青说过这里很安全,布有严密的监控和防御措施。能悄无声息潜入到这里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是“暗河”的追兵?还是“烛龙”的人找到了这里?或者是……其他未知的势力?
脚步声没有响起,对方显然也是个潜行的好手。但那细微的、仿佛在探查什么的动静,断断续续地传来,越来越近,目标……似乎是仓库的生活区,也就是他目前所在的位置!
林枫的心跳微微加速,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他缓缓移动脚步,借助仓库内杂物的阴影,向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迂回靠近。他需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和意图。
就在他移动到一排货架后方,能够透过缝隙看到生活区入口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某种电子设备解锁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生活区的灯光,“啪”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柔和的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也将来人的身影清晰地暴露在林枫的视线中!
那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城市作战服、身材娇小却显得异常精干的身影,脸上戴着黑色的全覆盖式头盔,看不清面容。但对方那持枪警戒的姿态,以及作战服上某个极其隐蔽的、林枫依稀觉得有些眼熟的徽记轮廓……
是“烛龙”的人?!他们真的找来了?!
林枫心中一紧!是敌是友?陈明是否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韩青知道了吗?
就在他心念电转,权衡是否要现身之时——
那名“烛龙”队员似乎并未立刻发现藏在货架阴影中的林枫。他(或她)警惕地扫视着生活区,目光快速掠过床铺、书桌……最终,定格在了放在书桌一角的那把獠牙短刃上!
那是林枫从“影锯”那里夺来的战利品,一直放在手边研究。
看到这把短刃,那名队员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持枪的手握得更紧了,头盔下的视线变得无比锐利,死死锁定了短刃,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证物,或者……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她)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通过通讯器汇报什么。
不能再等了!
无论来意如何,绝不能让他(她)把消息传出去!
林枫眼中寒光一闪,不再隐藏!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货架阴影中猛地窜出,左手匕首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向对方持枪的手腕!同时身体前冲,准备近身控制!
然而,对方的反应快得惊人!
几乎在林枫动的同时,他(她)就已经察觉!没有试图格挡匕首,而是手腕一翻,枪口瞬间下压,不是瞄准林枫,而是对准地面猛地开了一枪!
“砰!”
一声经过消音器处理、但仍显突兀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地面上,溅起几点火星和碎屑!
这不是攻击,而是……警示?或者,是某种信号?!
与此同时,对方借着开枪的后坐力,身体向后急退,试图拉开距离,头盔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枫的脸,似乎想确认他的身份。
林枫一击落空,毫不停滞,如影随形般贴身而上,左手匕首划向对方的咽喉,逼其硬拼!
对方似乎并不想与林枫缠斗,格挡的动作显得有些仓促和……克制?他(她)一边抵挡着林枫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用那种经过处理的、听不出男女的电子音急促地低喝道:
“住手!我不是敌人!”
林枫攻势丝毫不减,眼神冰冷:“证明!”
“是陈工……陈明让我来的!” 对方快速说道,同时艰难地格开林枫一记凶狠的侧踢,“他一直在找你!他不相信你死了!”
陈明?林枫的心猛地一动,攻势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迟疑。
就在这瞬间的迟疑——
仓库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轰鸣声!以及……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刹车声!
不是一辆!是至少两三辆车!
紧接着,仓库那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用暴力猛地撞开!
“不许动!举起手来!”
“目标确认!实施抓捕!”
几声严厉的呵斥伴随着纷乱而迅速的脚步声,数道穿着与眼前这名队员相似、但气势更加凌厉的“烛龙”作战服身影,手持武器,瞬间冲了进来,将林枫和那名先潜入的队员,齐齐包围在了中间!
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牢牢锁定了林枫!
林枫的身体瞬间僵住,他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名义上的“战友”,又看了一眼身旁那个同样被枪口指着、似乎也有些错愕的先潜入队员,心中一片冰寒。
中计了?!
那名先潜入的队员,是诱饵?!陈明……难道也……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包围圈外,一个林枫熟悉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陈明!
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复杂,带着审视、担忧,以及一丝……林枫看不懂的沉重。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把獠牙短刃上,瞳孔微缩,然后缓缓抬起,看向被重重包围、手持匕首、眼神冰冷的林枫,最终,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
“林枫,放下武器。”
“你现在涉嫌与境外危险组织‘暗河’勾结,并涉嫌谋杀‘烛龙’高级成员‘铁砧’……”
“我以‘烛龙’行动部负责人的身份,正式逮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