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引擎咆哮如同死神的战鼓，两辆黑色越野车如同钢铁巨兽，将残破的厂门彻底撞成碎片，带着碾碎一切的煞气，瞬间拉近了距离。车窗后是“抹除者”冰冷无情的面孔，以及喷吐着火舌的枪口。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倾泻在面包车残骸和混凝土柱上，溅起无数火星和碎石屑。林枫、夜莺、铁砧三人被彻底压制，几乎抬不起头。面包车被打得千疮百孔，油箱泄露，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混合着硝烟，构成死亡的气息。
“压制火力！寻找突破口！”铁砧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嘶吼，他手中的自动步枪一次次短点射，试图寻找对方火力网的间隙，但对方人数占优，装备精良，配合默契，牢牢掌控着局面。
夜莺伏低身体，快速从战术背包中取出两枚烟雾弹，用力掷向左右两侧。“嗤——”浓密的白色烟雾迅速蔓延开来，暂时遮蔽了部分的视线。
“烟雾掩护！向车间内部撤！”铁砧立刻下令。留在开阔地只能是活靶子，退回结构复杂的车间，或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三人借着烟雾的掩护，弓着身，如同三道利箭，冲向最近的一个车间侧门入口。子弹追着他们的脚步，打在身后的地面上，留下深深的弹坑。
“砰！”一声格外沉重的枪响，来自其中一辆越野车的车顶。是狙击手！
铁砧闷哼一声，左肩爆出一团血花，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铁砧！”林枫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没事！皮外伤！快走！”铁砧咬紧牙关，脸色瞬间苍白，但眼神依旧凶狠，右手持枪继续向后还击。
三人险之又险地冲进了侧门，重新没入第三车间那巨大、黑暗、充满锈蚀钢铁骨架的空间。身后的越野车在门口急刹，更多的“抹除者”队员跳下车，呈战术队形，开始向车间内推进。脚步声、战术手语、拉动枪栓的声音，在空旷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进来了！分散！利用地形！”铁砧靠在一台废弃的冲床后面，快速撕开急救包按压住伤口，语气急促，“夜莺，寻找制高点，提供视野和精准打击！学徒，保护证据，寻找机会从其他出口突围！我来吸引主力！”
“你受伤了！”林枫按住他。
“死不了！执行命令！”铁砧低吼道，眼神不容置疑，“证据最重要！必须送出去！”
林枫看着铁砧肩头不断渗出的鲜血，又摸了摸怀里那本硬皮笔记本，重重点头。他知道，此刻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夜莺如同灵猫般，借助厂房屋顶纵横的钢梁和悬挂的链条，悄无声息地向车间更高处攀爬，寻找理想的狙击点。
铁砧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冲床后探身，手中的自动步枪喷出长长的火舌，对着入口方向进行压制性扫射！巨大的枪声在车间内回荡，震耳欲聋。
果然，大部分“抹除者”的火力立刻被吸引过去，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打在冲床厚重的钢架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爆响。
林枫趁机抱着笔记本，沿着记忆中一条堆放废弃模具的狭窄通道，向车间的另一端潜行。那里有一个通往旧锅炉房的小门，锅炉房则有管道可以直通厂区边缘。
然而，“抹除者”显然也预料到他们会分散突围。两名队员绕过正面战场，从侧翼包抄过来，恰好堵住了林枫的去路！
“发现目标！携带包裹！”一名“抹除者”队员低喝，手中的冲锋枪已经抬起。
林枫瞳孔骤缩，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他猛地向旁边一堆废铁料后扑去！
“哒哒哒！”子弹擦着他的后背飞过，打在铁料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林枫蜷缩在废料后面，心脏狂跳。他手中只有一把战术匕首和几颗非致命烟雾弹、震撼弹，面对两名全副武装的“抹除者”，胜算渺茫。
不能硬拼！
他迅速观察四周。这里靠近车间的铸造区，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沙箱和冷却的铁水包。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他掏出最后一枚烟雾弹，拉开拉环，却没有立刻扔出，而是心中默数了两秒，然后才猛地向那两名“抹除者”侧前方的一个铁水包后面掷去！
烟雾瞬间爆开，但因为有延迟，并未完全笼罩对方，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他们的视线和判断。
就在烟雾弥漫的刹那，林枫没有向锅炉房方向跑，而是反其道而行，猛地冲向旁边一个巨大的、废弃的沙箱模型后面！
那两名“抹除者”队员果然被烟雾和假动作迷惑了一下，枪口下意识指向铁水包方向。等他们发现林枫真正的动向时，林枫已经躲到了沙箱后面。
“在那边！”
两人立刻调转枪口，一边射击一边逼近。
林枫背靠着冰冷的沙箱，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额角渗出冷汗。他握紧了匕首，准备进行最后的搏命。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致命韵律的破空声从高处传来！
冲在前面那名“抹除者”队员身体猛地一僵，眉心处多了一个细小的红点，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是夜莺！她在制高点出手了！
另一名队员大惊失色，立刻寻找掩体，同时对着夜莺可能藏身的大致方向疯狂扫射！
机会！
林枫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沙箱后猛地窜出，手中的匕首在惨绿的夜视仪视野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寒光，直刺那名队员因惊慌而暴露的脖颈！
那名队员反应极快，察觉到危险，下意识侧身格挡！
“噗嗤！”匕首没有刺中咽喉，而是深深扎入了他的肩胛骨与手臂连接处！
队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冲锋枪差点脱手。他另一只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手枪，就要对准林枫！
林枫岂能给他机会！握住匕首的手狠狠一拧，同时整个人合身撞入对方怀中，左手死死扣住他持枪的手腕，膝盖如同重锤，狠狠顶向对方的裆部！
一连串的近身搏杀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那名队员遭受重创，动作变形。林枫趁机夺过他手中的手枪，调转枪口，抵住他的下颌，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
沉闷的枪声在近距离响起，血花混合着脑浆溅射开来。队员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软软倒地。
林枫喘着粗气，扔掉打空的手枪，拔出还嵌在对方肩膀上的匕首，在对方衣服上擦了擦血迹。这是他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用如此血腥的方式结束一个人的生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强行压了下去。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容不得丝毫软弱。
“学徒，情况？”夜莺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带着一丝关切。
“解决。正在向锅炉房转移。”林枫快速回应，捡起地上那名队员的冲锋枪和几个弹匣，再次将父亲的笔记本紧紧护在怀里，向着锅炉房小门加速冲去。
车间另一端的枪声依旧激烈，铁砧还在顽强地吸引着大部分火力。林枫心中焦急，必须尽快突围，拿到证据离开，才能让铁砧和夜莺也得以脱身。
他顺利冲进了锅炉房。这里更加昏暗，巨大的老式锅炉如同沉默的钢铁怪兽，管道纵横，布满厚厚的灰尘和锈迹。记忆中那条通往厂外的维修管道入口，就在最里面。
然而，就在他即将靠近那个入口时，一种极其危险的预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他想也不想，猛地向前一个鱼跃翻滚！
“砰！”
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被一颗大口径狙击子弹炸开一个浅坑！碎石四溅！
狙击手！不止一个！对方竟然在厂区外围也布置了人手，封锁了可能的出口！
林枫惊出一身冷汗，蜷缩在一根粗大的蒸汽管道后面，不敢露头。他被锁死在这里了！
“夜莺！锅炉房出口被狙击手封锁！”林枫立刻汇报。
“收到！我正在寻找对方位置……小心！他们有热成像！”夜莺的声音带着急促。
话音刚落，林枫就听到头顶的管道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是子弹擦过的声音！对方果然有热成像仪，能够穿透部分障碍锁定他的大概位置！
不能再待下去了！林枫心念电转，目光扫过周围。他的视线落在了旁边一个巨大的、似乎早已废弃不用的主蒸汽阀门上。阀门连接着数根通往不同方向的粗大管道。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他掏出身上最后一枚震撼弹，估算了一下距离和方位，猛地向锅炉房入口方向掷去！不是为了杀伤，而是制造巨大的声响和闪光，吸引注意力！
“轰！”震撼弹爆炸，巨响和强光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也让林枫耳朵嗡嗡作响。
几乎在爆炸声响起的瞬间，他不再隐藏，猛地从管道后冲出，不是冲向维修管道入口，而是扑向那个巨大的主蒸汽阀门！他用尽全身力气，扳动了那个看似早已锈死的阀门手柄！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阀门竟然被他强行转动了一丝！与此同时，连接阀门的一根最为粗大的管道内部，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轰鸣和震动！管道表面陈年的锈垢簌簌落下！
这锅炉……难道还有残压？！或者说，某些管道里还残留着高温蒸汽？！
林枫不知道，他只是赌一把！赌这废弃工厂的某些系统，并未完全死亡！
他继续拼命扳动阀门！更多的锈迹被崩开，阀门又转动了一小段！
“砰！砰！”狙击子弹再次射来，打在他周围的管道和设备上，火花四溅。对方显然发现了他真正的目标，试图阻止！
就在林枫几乎力竭，以为赌输了的时候——
“嗤————————！！！”
一声尖锐刺耳、仿佛要撕裂耳膜的蒸汽喷射声，猛地从距离维修管道入口不远处的另一根较细的管道裂口中爆发出来！白色的、高温高压的蒸汽如同失控的巨龙，疯狂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大半个锅炉房的出口区域！
高温蒸汽弥漫，视线彻底被遮蔽，热成像仪也在这极端环境下暂时失效！灼热的气浪让林枫感觉皮肤一阵刺痛，他连忙后退。
就是现在！
“夜莺！铁砧！蒸汽掩护！从维修管道撤！”林枫在频道中大吼，同时不再犹豫，冲向那个被蒸汽部分笼罩的维修管道入口，用力掀开沉重的铸铁盖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管道内是倾斜向下的，布满滑腻的苔藓和锈蚀。林枫抱着笔记本，蜷缩身体，顺着管道快速向下滑去。身后是喷涌的蒸汽发出的恐怖嘶鸣，以及隐约传来的、因视线受阻而变得有些混乱的枪声。
他不知道铁砧和夜莺能否抓住这个机会脱身，但他只能选择相信队友。
管道并不长，几十秒后，他滑出了出口，重重摔在厂区边缘一条干涸的排水沟里。顾不上摔得生疼的身体，他立刻爬起来，警惕地观察四周。
这里已经远离车间主体，周围是荒草和废弃的建材。暂时没有发现“抹除者”的踪迹。蒸汽的嘶鸣声从厂区内部传来，依旧清晰可闻。
他不敢停留，按照记忆中的撤离路线，向着第二个备用汇合点发足狂奔。
半个小时后，林枫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汇合点——一个早已废弃的郊区长途汽车站候车室。他找了个最隐蔽的角落藏好，一边平复急促的呼吸，一边通过加密频道尝试联系。
“夜莺报告，已脱离接触，正前往三号备用点。铁砧伤势稳定，一同撤离。”夜莺的声音终于传来，让林枫松了口气。
“学徒安全抵达二号点。证据完好。”林枫回应。
“收到。总部命令，因情况有变，总攻时间再次提前！一小时后，所有单位按最终方案，进入指定攻击位置！重复，总攻时间，一小时后！”陈明的声音切入频道，带着前所未有的紧迫和肃杀。
一小时后！林枫心中一震。没想到这么快！
“学徒，你的任务变更。”陈明继续道，“你携带的证据至关重要，是撕开‘暗河’网络的关键。总部要求，你立刻携带证据，前往市中心‘铂宫’酒店顶层总统套房，与‘烛龙’最高级别的‘清理者’汇合。他会在那里，亲自接收证据，并指挥对‘山鹰’的最终抓捕行动。这是最高权限指令！”
铂宫酒店？顶层总统套房？最高级别的“清理者”？
林枫愣了一下。那里是本市最顶级、安保也最严格的地方之一，“山鹰”会藏在那里？而且，“烛龙”的最高级别成员，竟然要亲自现身接收证据？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来自陈明的最高权限指令，以及对“烛龙”效率和父亲遗志的信任，让他压下了这丝疑虑。或许，这就是“烛龙”的风格，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并且要在“山鹰”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其最后一击。
“明白！任务收到！即刻前往铂宫酒店！”林枫沉声应答。
“很好。身份伪装和通行凭证，已发送至你的备用通讯器。酒店内部有我们的人接应。记住，证据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这关系到整个行动的成败，也关系到……你能否亲手为父报仇！”陈明的语气凝重无比。
结束通讯，林枫立刻检查备用通讯器，果然收到了一个全新的电子身份信息和一张仿造得极其精密的酒店高层通行卡信息。身份显示他是某跨国财团的年轻分析师，受邀参加酒店顶层的私人晚宴。
他迅速整理了一下因逃亡而凌乱的衣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符合身份。然后，他将父亲的笔记本用找到的塑料袋再次层层包裹，小心翼翼塞进贴身的衣物内袋里。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废弃的候车室，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
“去铂宫酒店。”林枫报出目的地，声音平静，眼神却如同深潭，映照着城市璀璨却冰冷的灯火。
出租车汇入车流，向着市中心那座金碧辉煌的地标建筑驶去。林枫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受着怀中笔记本坚硬的触感，心中没有即将完成复仇的激动，只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极致的宁静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山鹰”……“暗河”……最高级别的“清理者”……铂宫酒店……
这一切，似乎顺利得有些诡异。
父亲笔记本里，那泛黄纸张上的最后两个字“慎之”，如同烙印般，在他心底隐隐发烫。
出租车在铂宫酒店那流光溢彩的旋转门前平稳停下。门童恭敬地拉开车门。
林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脸上露出一个符合他此刻“身份”的、略带矜持和疲惫的笑容，迈步踏入了这灯火通明，却可能隐藏着最终风暴的……华丽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