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那幅短暂闪烁、随即湮灭的【未来走势图】画面，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林枫劫后余生的恍惚。红色十字标志，陌生的走廊，熟悉的医生背影……是提示？是陷阱？还是能力在生死刺激下偶然的复苏？
他靠在冰冷的报亭后墙上，胸腔如同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汗水、血污和灰尘混合在一起，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腹部因为吞咽芯片而传来隐隐的异物感和不适。体力严重透支，精神却因为接连的刺激和那转瞬即逝的“预知”而异常亢奋。
不能再待在这里。天快亮了，这座城市即将苏醒，对于他这样一个被多方势力追捕、身上可能还留有定位信号的人来说，白天意味着无处遁形。
那个诊所……必须去！无论那是“烛龙”通过某种未知方式传递的指引，还是他自身能力给出的警示，这几乎是目前唯一看似可行的出路。他需要取出芯片，需要处理伤口，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来消化父亲遗言带来的巨大信息量和规划下一步。
他挣扎着站起身，忍着浑身的酸痛，再次融入黎明前最浓重的阴影里。他不敢走大路，专挑最偏僻无人的小巷穿行，同时努力回忆着脑海中那个模糊画面里的细节——诊所的外观似乎很普通，像是社区里常见的私人小诊所，那个红色十字标志也有些陈旧……
他凭借直觉和方向感，向着城市中老居民区聚集的方向移动。一个多小时后，天色微明，他果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街角，看到了一家挂着“安和私人诊所”牌子、门口有一个褪色红十字灯箱的小楼。外观与脑海中闪过的画面高度吻合！
诊所卷帘门紧闭，尚未到营业时间。林枫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躲在对面一栋居民楼的楼道里，仔细观察。周围很安静，没有可疑的车辆和人员。但他不敢掉以轻心，赵天霸和那些“抹除者”的能量超乎想象。
他需要确认。如何确认？直接敲门风险太大。
他的目光落在诊所旁边一个早早出摊的早餐车上。摊主是个看起来憨厚的中年男人。林枫摸了摸口袋，还有少量现金。他走过去，要了一碗粥和几个包子，装作随意地问道：“老板，这么早啊。对面那诊所，江医生今天在吗？我胃有点不舒服，想找他看看。”
他赌了一把，根据那个医生背影的感觉，胡乱编了一个姓氏。
摊主一边给他盛粥，一边头也不抬地说：“江医生？你说的是陈医生吧？他一般八点半才开门，你晚点再来吧。”
陈医生！赌对了！确实有个医生，而且摊主认识！
林枫心中稍定，又道了谢，拿着早餐回到藏身的楼道，狼吞虎咽地吃完，补充着几乎耗尽的体力。他死死盯着诊所的门口，像一匹耐心等待猎物的狼。
八点二十分左右，一个穿着浅色夹克、提着公文包、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骑着电动车来到了诊所门口。正是林枫在“预知”画面中看到的那个背影！陈医生！
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面容温和，带着一丝书卷气，动作不紧不慢地打开卷帘门，然后走了进去。
林枫又耐心等了十几分钟，确认周围依旧没有异常后，才压低帽檐，快步穿过街道，推开了诊所的玻璃门。
诊所内部干净整洁，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只有一个年轻的护士在前台整理东西。陈医生正坐在里面的诊室里看报纸。
“您好，看病吗？有预约吗？”护士抬起头，礼貌地问道。
林枫压低声音，直接对着诊室方向说道：“陈医生，我胃里有东西，需要尽快取出来。” 他刻意强调了“胃里有东西”，并紧紧盯着陈医生的反应。
陈医生放下报纸，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落在林枫身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到来。他对着护士摆了摆手：“小刘，你去药房清点一下库存，这里我来处理。”
护士似乎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离开了前台，走进了里面的药房。
陈医生这才站起身，走到林枫面前，低声而快速地说道：“跟我来处置室。”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林枫心中疑窦丛生，但事已至此，只能跟着他走进了旁边一间拉着帘子的处置室。
一进入处置室，陈医生拉上帘子，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严肃和凝重。他直视着林枫的眼睛：“东西还在胃里？有没有剧烈疼痛或出血？”
“还在。暂时没有，只是异物感。”林枫回答，同时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况。
陈医生点了点头，一边熟练地准备内窥镜和相关器械，一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比预计的时间晚到了两个小时。外面现在很不太平，‘清洁工’帮你暂时清扫了痕迹，但维持不了多久。取出东西后，你必须立刻离开本市。”
林枫心中巨震！他果然知道！他不仅知道自己会来，知道要取什么，甚至还知道“清洁工”和外面的局势！这个陈医生，绝对是“烛龙”的核心成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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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林枫忍不住开口。
“先解决眼前的问题。”陈医生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躺下，放松。过程会有些不适，但很快。”
内窥镜的过程确实令人不适，林枫强忍着呕吐的冲动。陈医生的手法异常娴熟老练，远超一个普通社区诊所医生的水平。很快，他小心翼翼地用微型抓钳，将那个包裹着特殊耐腐蚀涂层的微型芯片从林枫胃里取了出来，放入一个准备好的无菌密封袋中。
“芯片结构完好，应该没有受损。”陈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然后将密封袋递给林枫，“收好。这是你父亲用命换来的。”
林枫接过还带着体温的芯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能感受到父亲当年的决绝。他坐起身，急切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我父亲和‘烛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
陈医生一边收拾器械，一边平静地说道：“我们是一群认为秩序需要清理，而某些毒瘤必须切除的人。你可以把我们看作……清道夫，或者，‘烛龙’。”
他顿了顿，看向林枫，眼神深邃：“你父亲林国栋，当年并不是我们的正式成员。但他是一个有良知、有勇气的人。他发现了赵天霸及其背后保护伞的罪行，在遭遇威胁后，通过某种渠道，试图联系我们。他提供了部分初步证据，并同意作为线人，协助我们深挖。那块怀表，以及里面的芯片，是我们给他的，用于在紧急情况下存储和传递关键证据的保密设备。”
林枫如遭雷击！父亲……竟然是“烛龙”的线人？！他一直在暗中收集赵天霸的罪证？！
“那他……他的死……”
“是一次失败的灭口。”陈医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我们当时低估了对方的警惕性和狠辣程度。等我们接到你父亲的预警赶到时，已经晚了……‘意外’已经发生。我们只来得及回收了他藏匿的部分证据，但最重要的、记录了他与对方核心人物最后一次交涉录音和完整证据链的芯片，却随着怀表一起被下葬了。我们一直试图回收，但赵天霸的人对墓地看得很紧，直到最近，你搅动了局势，才让我们找到了机会。”
原来如此！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串联了起来！父亲不是被动遇害，他是在抗争！而“烛龙”，也并非完全冷血的利用者，他们与父亲是合作关系，父亲的身亡对他们而言也是一次重大损失！
“芯片里……除了那段录音，还有什么？”林枫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也不完全确定。根据你父亲最后传递的碎片信息，里面应该存储着那批问题钢材的最终流向、经手人的详细信息，以及……可能涉及到更高层级保护伞的直接证据。”陈医生目光锐利，“这也是为什么，‘抹除者’——也就是赵天霸背后的势力，会如此不惜代价地想要销毁它。”
更高的保护伞……林枫想起了省厅那个被灭口的负责人，想起了那些装备精良的“抹除者”。赵天霸果然只是一条摆在明面上的恶犬！
“我需要读取它！”林枫握紧了芯片。
“这里不行。”陈医生摇头，“诊所的设备不安全。‘烛龙’会为你安排新的安全点和读取设备。但现在，你必须……”
他的话戛然而止。
诊所外，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刹车声！不止一辆！
陈医生脸色骤变，猛地冲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蛮横地停在了诊所门口，车上跳下来七八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手持武器的壮汉，正是“抹除者”！
“他们找到这里了！快走！”陈医生一把拉起林枫，冲向处置室的后门，“从后巷走！出去右拐，第三个垃圾箱后面有个下水道井盖，下去！里面有标记！”
后门被猛地推开，冰冷的空气涌入。陈医生将林枫推了出去，低吼道：“快走！别回头！我们会引开他们！”
说完，他毅然关上了后门，并从里面传来锁死的声音。
林枫听到诊所前面传来粗暴的砸门声和呵斥声。他没有丝毫犹豫，按照陈医生的指示，发足狂奔！右拐，第三个垃圾箱……果然，一个不起眼的井盖出现在眼前！
他用力撬开沉重的井盖，一股污浊的臭气扑面而来。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然后从里面将井盖勉强拖回原位。
井下是狭窄、黑暗、湿滑的通道，肮脏的污水没过了他的脚踝。他打开手机微弱的手电光，果然在墙壁上看到了一个用荧光涂料画出的、极其简易的箭头标记。
“烛龙”……连这种逃生路线都提前准备好了吗？
他沿着标记指示的方向，在黑暗恶臭的下水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头顶上方，隐约传来了诊所方向激烈的枪声和打斗声，持续了很短的时间，然后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林枫的心沉了下去。陈医生他……
他不敢再想，只是咬紧牙关，沿着那唯一的荧光标记，向着未知的、更深的地下黑暗走去。手心里，那块冰冷的芯片，仿佛重若千钧。
在黑暗中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的通道似乎变得宽阔了一些。荧光标记指引他拐过一个弯，眼前出现了一个相对干燥的、类似废弃维修间的空间。
空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中间摆着一张破旧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是开着的，屏幕亮着微光，旁边放着一个特殊的读卡器。
电脑屏幕上，只有一行简单的文字：
“读取它。然后，做出你的选择。”
林枫走到桌前，看着那台电脑和读卡器，又看了看手中那块承载着父亲遗志和无数秘密的芯片。
他知道，一旦将芯片插入，看到的可能不仅仅是赵天霸的罪证，更可能是一个他无法想象、也无法回头的巨大漩涡。
他深吸了一口井下污浊的空气，不再犹豫，将芯片缓缓地插入了读卡器接口。
电脑屏幕瞬间变化，一个进度条开始快速读取……
真相，即将大白。而他的选择，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