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沉默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仿佛被无限拉长。林枫甚至能听到自己平稳的呼吸声，以及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孙峻那边微弱的电流音。他知道，对方正在权衡，在判断他这番话的真实分量。
“代价与收益，确实是衡量真假最直接的尺度。”孙峻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之前的质疑感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进入实质谈判的冷静，“那么，夜枭先生，不妨直接谈谈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一次性买断这些信息，还是分成？”
林枫心中一定，知道第一关算是过了。他早已打好腹稿，用那种伪装出的低沉嗓音不紧不慢地说：“我对一次性买断没兴趣。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基于我提供的信息和改进思路，你们必须以最快速度完成专利布局，覆盖范围要尽可能广。第二，专利成功后，我要占最终产品净利润的百分之五。”
他没有提出具体的现金数额，而是选择了分成。这是一个更聪明、也更显自信的做法。一方面，他现在急需现金，但如果开口要价几十上百万，反而显得像个骗快钱的，容易引起怀疑。另一方面，选择分成，等于将自己与项目的长期利益绑定，更能取信于人，也显示了他对项目前景的绝对信心。
“百分之五？”孙峻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胃口不小。你如何保证，在你我双方不见面的情况下，这份口头协议能够被有效执行？我们又该如何向你支付？”
“这就是信任问题了，孙总监。”林枫淡淡道，“我可以先提供足够的信息，让你们确信价值。至于支付方式，很简单，专利获批后，你们以‘技术顾问费’的名义，将款项捐赠给一个指定的、与我无关的海外公益基金会。我会提供账户。这笔钱怎么从基金会到我手里，是我的事。这样，对你们来说，账目清晰合规。”
他早就想好了退路。通过复杂的跨境慈善资金流动来洗白收入，是前世一些灰色资金常用的手段，虽然麻烦，但相对安全，能最大程度切断与自己的直接关联。
孙峻再次沉默，显然在评估这个方案的可行性。片刻后，他开口，跳过了支付细节，回到了最核心的问题：“可以讨论。但现在，我们需要更实质的东西来建立你所说的‘信任’。除了那个芯片型号，关于‘绿洲’项目，你还能提供什么能立刻验证价值的信息？”
真正的交锋开始了。林枫知道，必须再抛出一个有分量的筹码。他略作思索，说道：“张氏实业为‘绿洲’项目设定的内部代号是‘灯塔’。他们计划在下周三，也就是本月18号，召开一次内部项目评审会，由张扬主持，目的是确定最终方案并向其父张天佑汇报。届时，市场部会准备一份初步的推广方案，核心宣传语拟定的是‘智慧生活，触手可及’。”
他提供的这些，不再是技术细节，而是高度机密的商业动态，包括内部代号、关键会议时间、甚至市场宣传的核心文案！这些信息极难伪造，且一旦被验证为真，将极具冲击力。
电话那头，传来了孙峻明显加重的呼吸声，甚至隐约有笔尖快速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这些信息，对于竞争对手来说，简直是黄金情报！知道了评审会时间，就可以有针对性地做准备；知道了宣传语，甚至可以提前注册相关商标或进行舆论狙击！
“内部代号……评审会时间……宣传语……”孙峻低声重复着，似乎在快速记录和消化，“这些信息，我们需要时间核实。”
“请便。”林枫语气轻松，“但我建议动作要快。我的耐心，和机会窗口一样，都是有限的。”
“明白。”孙峻的回答干脆利落，“24小时内，我们会给你初步答复。如何联系你？还是这个号码？”
“我会再联系你们。”林枫说完，不等对方回应，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干脆利落，不留任何纠缠的余地。
放下手机，林枫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与孙峻这种级别的专业人士隔空博弈，每一句话都需要深思熟虑，精神高度紧张。他走到水龙头前，用冷水泼了泼脸，看着镜中那张年轻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的脸庞。
第一步，已经迈出。种子已经播下，现在需要等待它发芽。而他自己，也必须加速前进。
接下来的两天，林枫在一种奇特的平静与焦灼交织的状态中度过。他按部就班地继续关注金融市场，但【未来走势图】似乎依旧处于“冷却期”，没有给出特别明确的指示。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判断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操作，账户资金缓慢增长到了接近三万元，但这点钱对于即将可能到来的专利战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和网吧，查阅一切与专利法、智能家居行业相关的公开资料，不断细化自己对“绿洲”项目的认知，以备孙峻那边可能提出的更深入的技术质询。他就像一个即将参加重大考试的考生，在结果公布前，只能拼命复习，巩固自己的“知识储备”。
第二天晚上，就在约定的24小时即将到期前，那个加密邮箱终于再次收到了新邮件。发件人依然是孙峻。
邮件内容依旧简洁，但措辞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夜枭先生：信息已部分核实，价值确认。原则上同意你的合作条件。请提供下一步的技术指导细节，特别是关于用电模式学习算法的实现思路。我们需要评估技术可行性。另，百分之五的分成比例过高，考虑到我方需承担全部研发、申请及市场风险，建议调整为百分之二。盼复。”
林枫仔细阅读着每一个字。“部分核实”、“价值确认”，这说明他提供的情报已经起到了关键作用，对方至少确认了内部评审会和宣传语的真实性！“原则上同意”更是表明合作大门已经打开。
至于分成比例的被压低，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商业谈判本就是互相试探和妥协的过程。对方没有直接拒绝百分之五，而是还价到百分之二，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他没有立刻回复。晾了对方几个小时，直到深夜，他才开始起草回信。在信中，他同意就技术细节进行进一步指导，但强调这必须在签订具有法律效力的电子保密协议后进行（他提供了一个第三方加密平台的协议模板）。关于分成比例，他坚持百分之五，但松口可以设定一个销售额门槛，比如销售额超过一千万后，分成比例才启动，以示诚意和对项目成功的信心。
他将邮件设置为定时发送，在第二天清晨才发出。这种节奏的控制，也是一种心理博弈，暗示自己并非24小时守在电脑前等待，而是有自己生活和节奏的“专业人士”。
邮件发出后，林枫知道，与创芯科技的合作已经走上了正轨。虽然细节还需打磨，但大方向已经确定。一场针对张扬“绿洲”项目的无声狙击，已经悄然部署完毕。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提供足够分量的“弹药”，确保创芯科技能打造出更坚固的专利壁垒。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资本积累。三万元的资金，让他有了更多操作的空间。他开始研究一些小市值的股票，寻找那些尚未被市场发掘、但凭借前世记忆知道即将有重大利好的“黑马”。他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猎豹，耐心等待着最佳出击时机。
复仇的棋盘上，棋子已经落下。金融市场的狩猎场中，猎手已然就位。林枫感觉，自己正从重生初期的被动适应，逐渐转变为主动掌控局面。
这天下午，林枫正在网吧查阅资料，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接起。
“喂，是林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的年轻男声，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和神秘。
“我是，你哪位？”
“我是王浩的同学，刘明！耗子让我联系你的！出事了！”对方的语速很快，“耗子他……他好像惹上麻烦了！跟张扬有关！他不敢直接找你，让我偷偷告诉你一声，说张扬好像察觉到你最近在打听‘绿洲’项目的事了，放话要查你！你最近小心点！”
林枫的瞳孔猛地一缩。
张扬……察觉了？
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