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8日下午,石市省政府任正浠的办公室里,空调冷风均匀地吹遍每个角落。任正浠刚处理完一份省政府常务会议的纪要初稿,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韩德华的号码,他随手按下接听键。手机里传来韩德华熟悉的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谨慎和复杂:“老领导,县里的人事调整方案,市委那边已经正式批复下来了,力度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任正浠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顿,示意韩德华继续说。韩德华便将太市市委对晋宁县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的调整内容,一五一十地汇报了出来。
挂断电话后,任正浠缓缓靠在办公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陷入了沉思。
他调任省政府办公厅已有一个多月,期间虽偶尔与晋宁县的老同事通电话,但对县里的人事动向一直保持着刻意的疏离,毕竟如今的身份已不适合过多干预地方事务。
可韩德华带来的消息,还是让他心头泛起不小的波澜。经过一个多月的酝酿与考察,太市市委完成的这次晋宁县领导班子调整,称得上是近年来力度最大的一次。
根据韩德华提供的信息,晋宁县原县委副书记兼岔口镇党委书记文卫兵,被提拔到河港县任县委副书记,同时提名为县长候选人;岔口镇党委副书记、镇长林卫国,被任命为晋宁县县委常委,即将接任岔口镇党委书记;安志军被免去纪委书记一职,任专职副书记;黄从华则在继续兼任组织部长的同时,晋升为副书记;孟飞也跻身副书记行列,依旧兼任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
欧正宇被任命为县委常委,并且很快就被县人大免去副主任职务,接任任正浠留下的常务副县长岗位;何文龙被免去县委常委职务,紧接着县人大增补其为副主任;李华被免去宣传部长,转任纪委书记;市委宣传部助理调研员罗旭,则空降成为晋宁县县委常委;大化镇党委书记李红梅也跻身县委常委序列。
这一连串的人事变动,像一张细密的网,瞬间改写了晋宁县的官场格局。在任正浠的心里,文卫兵的提拔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
文卫兵1955年出生,在副处级岗位上已经蹉跎了多年,从晋宁县县委副书记兼岔口镇党委书记,到河港县县委副书记、县长,终于实现了从副处到正处的跨越。
在官场里,正处级是干部晋升的重要分水岭,无数基层干部终其一生都难以逾越。这次能够到河港县担任代县长,意味着文卫兵真正进入了地方主官的培养序列。
县长作为县域行政主官,统筹全县经济社会发展,话语权和资源调配权远非副书记可比。更重要的是,“代县长”这一身份,只要在任上不出差错,政绩得到认可,后续转正只是时间问题。
文卫兵只要在任上做出实绩,顺利“转正”县长,以文卫兵的年龄,未来再进一步到县委书记的岗位,甚至跻身厅级,都是大有可期的。
更重要的是,太市有意在河港县打造新的工业园区,以带动太市南部工业和经济发展。文卫兵在晋宁县岔口镇将一个普通乡镇打造成晋宁县的经济龙头,积累了丰富的产业园区建设经验,到河港县正好能发挥专长,这不仅是职级的提升,更是平台的跃升。
这种提拔背后,也暗含着太市市委的考量。文卫兵与任正浠关系匪浅,任正浠如今身居省长秘书的要职,对文卫兵予以重用,既能给任正浠释放好意,也能借助文卫兵的能力和他与任正浠的关系,推动河港县发展,是一举两得的安排。
可欣慰之余,任正浠也敏锐地察觉到,晋宁县的天,已经悄然变了。尤其是对于他一系的人来说,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不会轻松。
安志军任专职副书记,表面上看是迈进了一小步,毕竟专职副书记在县委班子里的排名第三,更贴近县委核心决策圈,实则处境堪忧。
纪委书记一职看似只是县委班子里的一个专项岗位,却握有党风廉政监督、干部纪律审查的实权,是制衡班子成员、维护政治生态的关键角色,其独立性和威慑力,远非专职副书记可比。
这也是之前安志军敢于无视钟原的威逼利诱,能在班子里站稳脚跟的重要底气。
可转任专职副书记后,他失去了纪委书记的实权。专职副书记名义上负责党群工作,在人事工作上看似有了更大话语权,实际上这个岗位的权限大小,全看县委书记的放权程度,以及自身能否从县委书记手里争取到实际权力。
在党委架构中,书记是一把手,是绝对的核心,专职副书记更多是扮演“助手”的角色,分管的党群工作大多务虚,缺乏直接掌控的具体事务和资源。没有了实权岗位的加持,安志军的话语权必然大打折扣。
更让任正浠忧心的是,黄从华晋升为副书记,还继续兼任组织部长。组织部门掌管着干部的选拔、任用、考核等核心人事权,黄从华身兼两职,在人事工作上完全可以绕开安志军。
孟飞也被任命为副书记,仍兼任政法委书记、公安局局长,看似排名在安志军之后,实则权限比安志军更大,而且以孟飞的为人处事风格,可以预见未来他肯定不会跟安志军站在一起。
组织部长掌控干部人事大权,政法委书记手握政法系统资源,两人都有具体的权力抓手。而安志军这个专职副书记,上有县委书记钟原的压制,下有黄从华、孟飞等兼任重要部门职务的副书记分权牵扯,空有副书记头衔,却没有对应的核心业务支撑,未来一段时间,大概率会被架空,陷入有职无权的尴尬境地。
这种岗位调整,明面上是提拔,实则是钟原对任正浠一系的变相削弱,通过剥夺安志军的纪委监督权,再用其他副书记分权,彻底瓦解其在县委班子中的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