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朝我走来的路,温柔了万般光景。】
“你确定,就这身?不用化个妆?”谢翡不认为,一向精致的卓荔,会这样随性。
而且,是去见她五哥唉!
卓荔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拿外套,顺嘴说了句:“我不打扮,也不耽搁你五哥喜欢我。”
谢翡眨眨眼,反应了一下,本能地回答:“也是。你裸着的话,我五哥更喜欢。”
卓荔脚步顿住,背对着谢翡,用了三秒来思考。
算了,杀人是犯罪行为。
谢翡把车停在路边,摇落车窗,转头望向湖边。
卓荔循着谢翡的视线看过去。
冬天的明月湖,褪去了游人的喧嚣,显露出它最本真的风骨。湖面象一块巨大的,微漾的玻璃,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
远山如黛,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寒雾里,苏堤上的梧桐只剩下遒劲的枝干,象一幅笔力苍劲的水墨画。
寒风从车窗灌入,卓荔轻轻打了个冷颤。她的目光在湖光山色间游移,最终,定格在了近处湖岸的一个人影上。
男人依旧是通身黑色的装扮,黑色大衣,黑色长裤,像墨迹滴落在水墨画的留白处,突兀又扎眼。他背对着马路,面朝湖心,身姿颀长挺拔,一动不动的身影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卓荔的呼吸,几不可闻地滞了一下。
“去吧,他现在,一定很需要你。”
卓荔嘱咐谢翡一个人开车慢点儿,然后落车,缓缓朝湖岸走去。
谢聿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直到他腰间,突然多了一双细白的手,那人紧紧环着他,轻靠着他的背。
他连丝毫的诧异都没有。
对她的感知,好似浑然天成。
谢聿舟将温热的手,复在这一双冰凉的小手之上,低头看了一眼。
他昨天,就发现了。
卓荔平日里,最喜欢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就连指甲,也涂抹的十分精致。她会偏爱那些不夸张的淡颜系,有时是纯粹的素色,有时会贴几颗闪耀的水钻。
她的手本来就长得好看,精雕细琢后,更显细长柔白。
可是,这次来萧市,她却卸除的干干净净,不知道她用了多久留长的,现在看起来,已经是剪的光秃秃。
谢聿舟内心倏地一紧,原来,她同他一样,是那样的在意他,于每一个细节。
这样的卓荔,很难让他不动容。
“小八送你来的。”
“恩。” 卓荔在他身后点头。
谢聿舟转过身,垂眼看着卓荔。
她的手,依然被他握在掌心。
因他的温暖,卓荔手指的温度,开始逐渐恢复。
她抬头看他。
略显疲态的谢聿舟,今天早上出门,竟然没有刮胡子,脸颊已显露出青色的胡茬。这样的他,在卓荔眼中,并不邋塌,反而,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性感。
她抽出一只手,忍不住去摸他脸颊,胡茬儿微微扎手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心尖,她竟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他亲吻她的时候,在她身上蹭着她的感觉,酥酥麻麻的。
她有点儿,喜欢,甚至是痴迷。
“谢聿舟,你长得可真好看。”
谢聿舟贴近她:“这几天,不准勾引我。”
卓荔将手收回,心虚地嘟哝一句:“我哪有。”
谢聿舟牵着卓荔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两人肩并肩,迈着一致的步调,走在冬日黄昏的明月湖岸。
“小八说,找不到你的时候,就来这里。怎么,这里有你初恋的美好回忆?”
这句话,的确是带着酸溜溜的醋意没错了。
谢聿舟低头睨一眼身旁的卓荔,突然笑得嘴角都跟着抽搐,说了两个字:“傻子。”
“以前来这里,是为了陪我妈。现在她走了,可能,是来查找一些,父母爱情的痕迹吧。”
两人缓缓挪动脚步,谢聿舟娓娓道来,给卓荔,讲述了那个不算太遥远的故事。
谢家和张家是世交,本就有联姻的想法,谢聿舟的父母因这层关系,自小一起玩耍,绝对意义上的青梅竹马。
彼此喜欢,相互吸引,两人长大以后,顺理成章地恋爱。
后来,他们一起去江都上大学,毕业后,留在那里安家落户。
而明月湖,是父母年轻时约会的地方,这里几乎承载了他们爱情的全部记忆。
谢聿舟到现在都记得,小时候,每年随父母回来过年,时间再匆促,他们一家三口,也要来这待上大半天。
那些父母相爱的故事,他也知道不少。
谢聿舟父亲过世后,张秀枝独自回到萧市。
不光是应家人的要求,更因为,她在找寻和丈夫的共同回忆,聊以安慰那颗孤寂落寞的心。
但凡有时间,她就会来到明月湖,或者安静地坐在湖畔,或者找个茶馆打发一下午的时光。
这附近的许多人都知道,有位姓张的女士,手里经常牵着一个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小姑娘还有一个只在放假才会回来的哥哥。
那就是谢翡和谢聿舟。
故事里,没有感天动地,没有轰轰烈烈,他们于平凡的日子里相濡以沫,习惯了彼此的存在,似乎是生命的本能。
父亲的意外过世,对母亲来说,这打击,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听完这个故事,卓荔的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两人继续沉默着往前走,如同多年前的父母,没有确定的目的地,只是手挽着手,感受彼此相依的幸福。
谢聿舟说,张秀枝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要求离开鹿苑,回到萧市。
回来以后,几乎每天,谢聿舟都会陪她来湖边小坐。
12月31号那天,她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湖面,久久不肯离去。
最终,她安静又平和地,闭上了眼睛。
她走的时候,嘴角噙着微笑,或许,她真的看到了,谢聿舟的父亲来接她。
对谢聿舟来说,陪母亲走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并无遗撼。
“聿舟。” 听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谢聿舟和卓荔将脚步顿住,思绪几乎在同一时间回笼。
面前站着的,是一对母女。
叫谢聿舟的名字的是一位母亲,而她身边的这位女儿,卓荔见过,葬礼过后来打听卓荔,被谢翡从饭桌赶走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