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忘川渡口的血色黄昏
忘川渡口，位于黑风沼泽深处的一片死水潭边缘。
说是渡口，其实早已废弃百年。残破的木制码头半沉在漆黑的潭水中，几艘朽烂的渡船骨架斜插在泥滩里，像某种巨兽的骸骨。潭水终年散发着腐臭，水面漂浮着灰白色的泡沫，偶尔有气泡从水底冒出，“噗”地炸开，带出更浓郁的恶臭。
此刻正值黄昏，沼泽上空的毒瘴在夕阳余晖下呈现出诡异的紫红色，将整个渡口笼罩在一片不祥的光晕中。
码头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二十余名修士。他们分属不同势力，彼此戒备地保持着距离，目光却都聚焦在码头中央——那里摆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上放着一个密封的玉盒。
玉盒里，据说装着今晚要拍卖的“源核碎片”。
“时辰快到了。”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低声对同伴说，“卖家怎么还不现身？”
“急什么。”他的同伴，一个干瘦的老者眯着眼睛，“这种买卖，卖家肯定要最后一刻才露面。不过……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
“人太多了。”老者扫视四周，“虽然都是黑市常客，但好几个面孔我从没见过。而且你看东北角那三个穿灰袍的，站的位置看似随意，实际封死了所有退路。”
刀疤壮汉心中一凛，暗中握紧了腰间法器。
就在这时，潭水突然翻涌起来。
咕嘟咕嘟——
水面上冒出大量气泡，紧接着，一艘漆黑的小舟从潭心缓缓驶出。小舟上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看不清面容。
“来了！”有人低呼。
小舟靠岸，斗篷人跳上码头，径直走到木桌前。
“让诸位久等。”斗篷人的声音经过伪装，沙哑难辨，“规矩简单：价高者得，灵石结算。现在开始。”
他打开玉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枚黑色的“源核碎片”，每一枚都散发着浓郁的寂灭魔气波动。
场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十二枚！这数量远超预期！
“起拍价，每枚一百上品灵石。”斗篷人淡淡道，“可以单独拍，也可以打包。开始吧。”
短暂的沉默后，竞价开始了。
“一百一！”
“一百三！”
“一百五！”
价格迅速攀升，气氛越来越热烈。但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咻！咻！咻！
三道漆黑的箭矢从不同方向射向斗篷人！
斗篷人似乎早有预料，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原地。箭矢射空，钉在木桌上，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动手！”东北角那三个灰袍人同时暴起，却不是冲向斗篷人，而是扑向桌上的玉盒！
几乎同时，另外几个方向也有数道身影冲出，目标同样是玉盒！
场面瞬间大乱！
“果然有诈！”刀疤壮汉怒吼一声，与同伴背靠背防御。他们不打算掺和抢夺，只想保命离开。
但已经晚了。
潭水中突然炸开，十几道黑影破水而出！
那是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片、眼眶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怪物——影傀！黑袍人手下最精锐的杀戮傀儡！
影傀们一出现，就无差别攻击所有在场的修士。它们的速度极快，爪子锋利如刀，而且悍不畏死，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惨叫声、怒吼声、法器碰撞声瞬间响成一片。
鲜血染红了码头，残肢断臂四处飞溅。
而在混乱的中心，那三个灰袍人已经抢到了玉盒。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五名影傀团团围住。
“结阵！”为首的灰袍人厉喝，三人迅速背靠背结成三角阵型，各自祭出法器抵抗。
这三人正是黑袍人派来的两名元婴修士和他们的副手。他们本以为能轻松得手，却没想到会遇到如此激烈的反抗——那些参与拍卖的修士中，竟然混入了不少五宗联盟的好手！
“该死，中计了！”灰袍元婴修士脸色铁青，“这是个陷阱！”
话音刚落，码头周围的沼泽中突然亮起无数阵纹！
嗡——
一个巨大的困阵瞬间成型，将整个渡口区域封锁！
“五宗联盟在此！黑袍人余孽，还不束手就擒！”
清虚真人的身影出现在码头东侧的高地上，身后站着十余名天枢剑宗精锐弟子。他手中长剑出鞘，剑光如月华洒落。
几乎同时，西侧、南侧、北侧也各出现一支队伍——百草堂、御兽宗、执法堂的人马！
四面包围！
“原来如此……”灰袍元婴修士咬牙切齿，“用假碎片做饵，引我们出来围剿。好算计！”
但他并不慌张，反而露出一丝狞笑：“可惜，你们算漏了一点。”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漆黑的令牌，狠狠捏碎。
令牌碎裂的瞬间，渡口上方的空间骤然扭曲，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中，涌出更加浓郁的黑雾，数十具影傀从中冲出！而且这批影傀的气息更强，其中甚至有三具达到了元婴级别！
“主上早就料到你们会设伏。”灰袍修士冷笑，“所以派来的不止我们一支队伍。这第二批影傀，才是真正的杀招！”
清虚真人脸色微变。
情报有误！黑袍人派来的战力比预想的多了至少一倍！
“变阵！”他当机立断，“从围剿转为防御！向中央靠拢！”
五宗弟子迅速调整阵型，收缩防御圈。但影傀的数量实在太多，而且不知疼痛、不知畏惧，战斗很快陷入胶着。
更糟糕的是，那三具元婴级影傀盯上了清虚真人。它们配合默契，一个正面强攻，两个侧面骚扰，饶是清虚真人修为精深，一时也被逼得手忙脚乱。
“清虚师叔，我来助你！”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萧霜寒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中央。
她手中的长剑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冰蓝色，而是冰蓝与银白交织，剑身周围缭绕着丝丝云气——正是融合了流云剑气后的新剑意！
一剑斩出，冰云剑气横扫而过。
三具元婴影傀同时后退，它们体表的黑色鳞片在剑气下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竟是被冰云共鸣的频率克制了！
“这剑气……”灰袍修士瞳孔一缩，“流云一脉的传承？！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萧霜寒剑指对方，“今日，便用流云之剑，清理门户！”
战斗再次升级。
而就在忘川渡口杀声震天时，真正的潜入行动，已经开始了。
二、矿洞外围的无声清剿
矿洞入口，位于一片塌陷的山谷底部。
入口处原本有重兵把守，但此刻，大部分守卫都已经被调往忘川渡口支援，剩下的不足三成。
即便如此，留守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两名金丹后期、六名金丹初期、二十余名筑基期，而且矿洞入口处布置了三层防御阵法。
此刻正是子时，夜色最深的时候。
矿洞入口的守卫们虽然依旧警惕，但注意力难免被远方隐约传来的战斗波动所吸引。
“那边打得很激烈啊。”一个年轻守卫低声对同伴说。
“废话，两位元婴大人亲自带队，能不打激烈吗？”同伴撇撇嘴，“不过说来也怪，主上为什么一定要抢那些碎片？咱们矿洞深处不是有源核本体吗？”
“你懂什么。”年长些的守卫压低声音，“我听说，那些碎片里可能藏着开启‘后门’的钥匙。主上谋划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后门？什么后门？”
“嘘！不想活了？”年长守卫赶紧捂住他的嘴，“这些事不是我们能议论的。好好站岗，等两位大人得胜归来，少不了咱们的好处。”
年轻守卫讪讪闭嘴，但眼神中还是充满了好奇。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脖子一凉。
低头看去，一截冰蓝色的剑尖，不知何时已经从自己胸口透出。
“敌……”他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就眼前一黑，软软倒下。
“敌袭！”年长守卫反应极快，立刻大吼示警，同时捏碎了怀中的警报符。
然而，警报符碎裂后，并没有发出预想中的尖啸声——矿洞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了，所有声音都被某种力量压制。
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身影从夜色中浮现。
铁木道人、鲁炎长老、万兽尊者，各自带着本宗精锐，将矿洞入口团团围住。
“速战速决。”铁木道人冷声道，“不能让他们把消息传进去。”
战斗在寂静中爆发。
确切地说，是屠杀。
留守的守卫虽然人数不少，但高端战力只有两名金丹后期。而五宗这边，铁木道人是元婴初期，鲁炎长老和万兽尊者都是金丹大圆满，还有十几名金丹期的精锐弟子。
实力碾压。
短短半柱香时间，矿洞入口的守卫全部被清理干净。
“阵法破解得如何？”铁木道人看向鲁炎长老。
鲁炎长老蹲在矿洞口，双手快速在阵纹上划动：“三层阵法嵌套，手法很古老，应该是墨家三百年前的技术。不过难不倒我，给我三十息。”
他闭上眼睛，神识完全沉浸到阵法解析中。
二十五息后。
“破！”
矿洞入口的三层光幕同时暗淡、消失。
“走！”铁木道人一马当先冲入矿洞。
队伍鱼贯而入。
但他们没有深入，而是在矿洞第一层的一个岔路口停下。
“按计划，我们只清理到第三层。”万兽尊者沉声道，“再往下，就是黑袍人真正的核心区域，贸然进入会打草惊蛇。”
“那就开始吧。”铁木道人挥手，“三人一组，清剿第一到第三层的所有守卫。记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能用暗杀就不用强攻。”
众人领命，迅速分散。
而就在五宗队伍开始清剿时，矿洞第七层的黑袍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感应到了。
虽然警报系统被干扰，虽然战斗在无声中进行，但那些守卫临死前的恐惧、绝望、不甘……这些负面情绪如同最甜美的养料，顺着矿洞深处的寂灭魔气网络，传递到了他这里。
“果然来了……”黑袍人站起身，走到源核晶体前，“调虎离山是假，声东击西是真。忘川渡口是佯攻，真正的目标，是这里。”
他身后，仅剩的一名元婴手下小心翼翼地问：“主上，要不要召回渡口的人马？”
“来不及了。”黑袍人摇头，“而且，他们来了正好。”
他伸手按在源核晶体上，晶体表面的裂缝骤然扩大，涌出更多的黑色雾气。雾气在空中凝聚，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既然他们想开‘后门’，那就让他们开。”黑袍人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疯狂，“等后门开启，平衡之神苏醒的瞬间……我会用整个源核的能量，给祂一个‘惊喜’。”
元婴手下不解：“主上，您的意思是……”
“三万年前，创造与毁灭之神同归于尽，平衡之神被困。”黑袍人缓缓道，“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有第三方力量介入，会怎么样？”
他看向那个逐渐清晰的人形轮廓，眼中幽绿火焰熊熊燃烧：
“我会在重启的瞬间，用寂灭魔气污染平衡之神的神魂，让祂成为我的傀儡。”
“然后，以神之名，重塑这个世界。”
“这才是我真正的计划。”
元婴手下听得浑身发冷。
操控神灵？这……这简直是疯了！
但黑袍人已经听不到手下的心声了。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即将成型的人形轮廓上。
那是他用三十年时间，在源核内部培育的“分身”。
一个能承载寂灭魔气、能在重启瞬间与平衡之神争夺控制权的……“伪神之躯”。
三、潜入小队的意外收获
矿洞第三层，一条隐蔽的岔道中。
林小鱼、墨尘、墨七，三人悄无声息地前行。
萧霜寒在完成渡口的支援后，会按照计划从另一条路线与他们会合。
“前面就是第四层的入口。”墨尘停下脚步，压低声音，“从第四层开始，守卫会大幅增加。而且黑袍人很可能布下了感知陷阱。”
林小鱼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墨家特制的“避息符”，贴在胸口。符箓生效，他的气息瞬间变得微不可察。
墨尘和墨七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三人继续前进，很快来到了第四层入口——那是一个向下的螺旋阶梯，阶梯边缘镶嵌着发光的萤石，光线昏暗。
“等等。”林小鱼突然蹲下身，手指在地面上轻轻划过。
地面上有一层极薄的灰尘，灰尘上，隐约能看到几行新鲜的脚印。
“有人刚从这里下去。”林小鱼低声道，“而且不止一个人……至少有五个。”
墨尘眉头微皱：“这个时间点，除了守卫，谁会来这里？”
“也许是黑袍人的其他手下。”墨七沙哑道，“要跟下去看看吗？”
林小鱼沉吟片刻：“跟。但小心点，不要打草惊蛇。”
三人放轻脚步，沿着螺旋阶梯向下。
第四层的空间比上面几层更大，通道错综复杂，如同迷宫。好在墨尘手中有当年墨家绘制的矿洞地图，虽然三百年过去有些变化，但大体结构还在。
跟着脚印，他们来到了一处宽敞的石室前。
石室的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的光透出，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林小鱼做了个手势，三人贴在门边的阴影中，屏息倾听。
“……主上说了，等后门开启，我们就启动这个阵法。”一个声音说。
“可是，这样真的能成功吗？”另一个声音有些犹豫，“那可是神灵……”
“怕什么！”第三个声音粗声道，“主上准备了三十年，肯定有把握。再说了，如果成功，咱们都是新世界的功臣！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
“但万一失败……”
“没有万一！”第一个声音打断道，“阵法已经布置完毕，能量供应也准备好了。只要后门一开，平衡之神苏醒的瞬间，阵法就会自动启动，将主上的‘神傀’注入祂体内。”
林小鱼和墨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黑袍人竟然想操控平衡之神？！
这比他们预想的要疯狂得多！
“阵法在哪里？”第二个声音问。
“就在第七层核心区，源核正下方。那里有主上亲自布置的‘夺神大阵’，阵眼就是主上培育了三十年的神傀。”
“那我们现在的任务是？”
“检查阵法节点的运行状态，确保万无一失。走吧，还有三个节点要检查。”
脚步声响起，那几人似乎要出来了。
林小鱼三人迅速后退，躲进另一条岔道。
五名黑袍守卫从石室中走出，向着通道深处走去。等他们走远，林小鱼三人才重新现身。
“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墨尘脸色难看，“黑袍人不是要阻止我们开启后门，他是想利用我们开启后门的瞬间，实施他的夺神计划！”
林小鱼快速思考：“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按原计划开启后门，反而会帮他达成目的？”
“对。”墨尘点头，“夺神大阵一定会在后门开启、平衡之神苏醒的那一刻自动激活。到时候，我们不仅救不了平衡之神，还会害祂被黑袍人控制。”
“那怎么办？放弃计划？”墨七问。
“不行。”林小鱼摇头，“系统崩溃在即，不重启世界就完了。而且黑袍人既然有这个计划，就算我们不开启后门，他肯定也有备用方案。”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决断：“计划继续，但要调整——在开启后门的同时，我们必须破坏夺神大阵。”
“怎么破坏？”墨尘皱眉，“我们对那个阵法一无所知。”
“那就去搞清楚。”林小鱼看向那五名守卫离去的方向，“他们不是要去检查节点吗？我们跟上去，看看阵法到底是什么结构，找到破绽。”
这是个冒险的决定。
但眼下，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三人再次跟上，这一次更加小心。
跟着那五名守卫，他们在第四层转了大半个时辰，先后检查了三个阵法节点。每个节点都位于隐蔽的角落，由复杂的符文和晶石构成，通过地脉与第七层的主阵相连。
林小鱼用留影玉简悄悄记录下了所有节点的结构和符文排列。
当那五名守卫完成检查，返回第七层后，三人找了个安全角落，开始分析。
“这阵法……很古老。”墨尘仔细研究着影像，“核心原理是利用‘神醒瞬间’的虚弱期，将预先培育的‘神傀’强行注入神灵体内。神傀会与神灵的神魂争夺控制权，而寂灭魔气会污染这个过程，让神灵逐渐堕落。”
“有弱点吗？”林小鱼问。
“有。”墨尘指向影像中的几个关键符文，“你们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是阵法的‘能量传输节点’。夺神过程需要海量能量支持，一旦能量供应中断，阵法就会失效。”
“但主阵在第七层核心区，我们很难靠近。”墨七指出问题。
林小鱼却眼睛一亮：“不一定非要破坏主阵。你们看这些节点，它们是通过地脉连接主阵的。如果我们能在合适的位置，切断地脉连接……”
“那整个阵法的能量供应就会出问题！”墨尘接话道，“虽然不会立刻失效，但稳定性会大大降低，夺神的成功率也会暴跌。”
“问题是，哪里是‘合适的位置’？”墨七问。
林小鱼再次仔细研究影像，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节点：“这里。”
那是一个位于第四层与第五层交界处的节点，影像显示，这个节点的符文特别密集，而且连接的地脉线路比其他节点粗了三倍有余。
“这里是主能量通道的‘枢纽节点’。”墨尘也看出来了，“如果能破坏这里，整个夺神大阵的能量传输都会受阻。”
“那就这里了。”林小鱼拍板，“等萧师姐汇合后，我们分两组行动。一组去第七层开启后门，另一组去破坏这个枢纽节点。”
“谁去破坏节点？”墨七问。
“我去。”林小鱼道，“我修为最低，去第七层反而容易拖后腿。破坏节点不需要太高修为，只要找准位置、用对方法就行。”
墨尘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那我和萧姑娘、墨七去第七层。你破坏节点后，立刻撤离，不要恋战。”
“明白。”
计划调整完毕，三人继续等待萧霜寒的汇合。
而在矿洞深处，黑袍人站在夺神大阵前，看着阵法中央那个越来越清晰的人形轮廓，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快来吧，林小鱼……快来吧，墨尘……”
“帮我打开那扇门。”
“然后，见证……新神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