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鱼是在一阵剧痛和浓郁的药香中恢复意识的。
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百草堂熟悉的、刻着聚灵阵纹的木质屋顶。身下是柔软的灵草铺就的床榻，浓郁的生机之力丝丝缕缕渗入体内，缓解着伤处的疼痛。右肩、左臂、脸颊……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右肩，哪怕被厚厚的灵膏和绷带包裹，依旧传来阵阵撕裂感。
“嘶……”他稍微动了一下，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别乱动！”一个略带嗔怪却又难掩关切的声音响起。林小鱼偏过头，看到柳清吟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色泽碧绿的药汁走过来。“你昏迷两天了。全身大小伤口十七处，最严重的是右肩，差点被陈风的剑指洞穿，经脉受损。若非李长老亲自出手为你续接经脉，你这条胳膊恐怕就废了。”
柳清吟将药碗递到他嘴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喝了，固本培元，促进愈合。”
林小鱼龇牙咧嘴地就着师姐的手，将那一碗苦得让人灵魂出窍的药汁灌了下去，感觉一股暖流瞬间从喉咙蔓延到四肢百骸，疼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多谢师姐。”他声音有些沙哑，随即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情，“大比……我晋级了？”
“嗯，八强。”柳清吟点点头，看着林小鱼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欣慰，有后怕，也有一丝与有荣焉，“你以炼气七层……不，现在是八层了，晋级八强，已是宗门数百年来未有之奇迹。”
林小鱼这才注意到，自己体内灵力虽然枯竭，但运转周天的效率和容量，确实比之前强了一大截，丹田气海更加广阔深邃。炼气八层，在昏迷中水到渠成地突破了。
“因祸得福，总算没白挨揍。”林小鱼苦笑一声，尝试调动灵力，虽然微弱，但确实属于炼气八层的质与量。“后面几场比赛怎么样了？”
“八强战因你重伤推迟了三天。另外七人已经决出，都是各峰炼气九层乃至大圆满的顶尖弟子。”柳清吟顿了顿，补充道，“陈风也晋级了，他后续比赛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林小鱼点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陈风选择认输是理智的，并未伤及根本。
就在这时，吴浩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瓶瓶罐罐：“林师兄！你醒了！太好了！这些都是各峰师兄师姐还有长老们送来的伤药和补品！你现在可是咱们宗门的名人了！”
林小鱼看着那堆成小山的礼物，有些愕然：“这么多人送我东西？”
“那是！”吴浩与有荣焉，“你现在可是内门大比八强！还是以那种方式打败了陈风！好多以前看不起我们百草堂的弟子，现在看我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还有丹堂那边，之前那个刘明，也派人送了上好的‘生肌活血丹’过来，说是赔罪兼祝贺。”
林小鱼闻言，笑了笑。这就是现实，当你展现出足够的价值和潜力时，周围的世界都会变得和颜悦色。他对此接受良好，毕竟前世在职场也见过不少。
“浩子，把这些东西分类整理一下，用得上的留下，用不上的或者来路不明的，找机会处理掉或者退回。”林小鱼吩咐道，前世养成的谨慎习惯让他不会轻易接受所有好意。
“明白！”吴浩干劲十足。
接下来的两天，林小鱼便在百草堂安心养伤。有李长老这位金丹期炼丹师亲自调配的伤药，加上他突破炼气八层后更强的恢复力，伤势好得极快。右肩的伤口开始结痂，受损的经脉也在缓缓愈合。
期间，不少相熟或不相熟的同门都前来探望，林小鱼打起精神，维持着“虚弱但坚强”、“谦逊又带着点小幽默”的人设，应付得游刃有余。他甚至还抽空，将昏迷前那场与陈风战斗的感悟细细梳理了一遍。
“极限压力下的预判和决策，对‘真理吐槽’的运用更精妙了，似乎能更清晰地感知到对方术法中的‘结构弱点’……”林小鱼内视着丹田内那缕更加凝练、带着一丝奇特韵律的灵力，若有所思，“这金手指，好像随着我修为和心境的提升，也在进化？”
他感觉自己的“吐槽”，不再仅仅是言语，开始逐渐融入他的灵力、他的意念，成为一种独特的力量体系雏形。
第三天，他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正准备下床活动一下筋骨，为即将到来的八强战做准备，柳清吟却带着一个消息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严肃。
“小鱼师弟，执法堂的执事来了，说要见你。”
“执法堂？”林小鱼一愣，“找我干嘛？我违反门规了？”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虽然战斗方式骚了点，但绝对都在规则允许范围内啊。
“不是问罪。”柳清吟摇头，“据说是奉了某位长老之命，来了解一下你……修炼的功法，尤其是最后击败陈风时使用的那种‘特殊手段’。”
林小鱼心中微微一凛。来了！宗门高层果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一个炼气七层弟子能战胜九层巅峰的天才，用的还不是常规手段，不引起怀疑才怪。
“我知道了，师姐请他们进来吧。”林小鱼深吸一口气，迅速调整心态。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心中也已准备好了说辞。
很快，两名身着黑袍、气息肃穆的执法堂执事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面容冷峻，目光如电，修为赫然是筑基期。另一人则是炼气大圆满，负责记录。
“弟子林小鱼，见过两位执事。”林小鱼在床上微微躬身，态度恭敬。
那筑基执事打量了林小鱼几眼，目光在他包扎的右肩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语气平淡地开口：“林师侄不必多礼。我二人奉玄镜长老之命，前来询问你一些事情。你与陈风一战，最后使用的手段，并非宗门所传任何功法秘术，从何而来？”
果然是为了“真理吐槽”而来。林小鱼心中念头急转，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努力回忆”。
“回执事，弟子……弟子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林小鱼斟酌着词语，“当时情况危急，弟子被陈师兄的杀招锁定，避无可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挡下那一击。情急之下，弟子似乎……福至心灵，感觉陈师兄那完美无缺的一指，好像……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就像……就像一幅绝美的画作，仔细看却有一处细微的笔墨瑕疵？”
他努力用这个世界的语言描述着那种感觉：“然后弟子就……就忍不住喊了出来，指出那个‘瑕疵’所在。不知怎的，陈师兄的攻击就……就偏了那么一点点。”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真的是那种“洞察破绽”的感觉，假的是将其归结为“福至心灵”、“情急爆发”，掩盖了其可控性和背后的“吐槽”本质。
两位执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福至心灵？顿悟？
那筑基执事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你在生死关头，进入了一种特殊状态，看破了《破虚剑指》的破绽，并以‘言灵’之类的方式影响了其运转？”
“言灵？弟子不懂。”林小鱼继续装傻，“可能就是……弟子平时喜欢瞎琢磨，对很多东西都爱挑毛病，习惯了。当时急了，就把心里话喊出来了吧？”他适时地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弟子前世……呃，弟子从小就这毛病，管不住嘴，还请执事见谅。”
他将一部分原因归结于“个人习惯”和“天赋直觉”，这比承认身怀异宝或者特殊功法要安全得多。
那筑基执事目光锐利地盯着林小鱼，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小鱼眼神清澈，带着伤后的虚弱和恰到好处的困惑，演技堪比老戏骨。
片刻后，筑基执事收回目光，对旁边的记录执事点了点头。记录执事迅速在玉简上刻录着什么。
“此事我们已记录在案，会如实禀报玄镜长老。”筑基执事站起身，“林师侄好生养伤，八强战在即，望你再接再厉，但切记，修行之路，根基为重，莫要过于依赖取巧之术。”
“弟子谨记执事教诲。”林小鱼恭敬应道。
送走两位执事，林小鱼松了口气，后背竟出了一层细汗。面对筑基期修士的审视，压力还是不小的。
“看来，‘真理吐槽’以后得更加谨慎使用，或者……想办法给它找个合理的‘包装’。”林小鱼摸着下巴思考，“比如，伪装成某种需要极高悟性才能领悟的‘破妄之眼’、‘直感’之类的天赋？”
他正琢磨着，柳清吟又走了进来，这次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小鱼师弟，又有人来看你了，而且……来头不小。”
“谁？”林小鱼问道。
“天枢峰，陈风。”
林小鱼一愣，他来干什么？难道是输了不服气，找上门来了？
片刻后，陈风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青袍，面容冷峻，但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擂台上的凌厉杀意，反而显得很平静。
“林师弟，伤势如何？”陈风开口，声音平淡。
“有劳陈师兄挂念，已无大碍。”林小鱼摸不准他的来意，客气地回应。
陈风点了点头，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林小鱼床边的矮几上：“这是‘玉髓生肌丹’，对经脉损伤有奇效，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林小鱼有些意外，这是……输家的风度？
“陈师兄，这太珍贵了……”
“你应得的。”陈风打断他，目光直视林小鱼，“那一战，是我输了。你的战斗方式，虽然……奇特，但有效。我闭关反思两日，获益良多。”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此来，一是送药，二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陈师兄请讲。”
“你最后破我‘分光化影’的那一声……是何原理？”陈风问出了他，恐怕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疑惑，“并非音波功，也非神识攻击，却直接撼动了我剑指的灵力结构。”
林小鱼心中暗叹，果然还是绕不开这个问题。他面上不动声色，将之前对执法堂的说辞又稍加润色，重复了一遍，重点强调“生死关头的直觉”、“对能量结构的敏感”以及“福至心灵”。
陈风听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番话。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直觉……敏感……看来林师弟在‘道’的感悟上，确有独到之处。受教了。”
他对着林小鱼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陈风离去的背影，林小鱼拿起那瓶“玉髓生肌丹”，拔开瓶塞，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让他精神一振。
“这家伙……倒是有点意思。”林小鱼笑了笑，倒出一颗晶莹如玉的丹药服下，一股更加精纯温和的药力瞬间化开，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效果比李长老给的伤药还要好上几分。
“看来，这顿揍挨得也不算太亏。”林小鱼感受着体内快速好转的伤势和稳步增长的灵力，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八强战……下一个‘剧本’，该写点更刺激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