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乐最后看了一眼林准,没再说什么。
只是用力拍了拍林准的胳膊,那力道很大,带着一种无言的托付和战友的认可。
他转过身,步履有些沉重,却异常坚定地,
朝着禁毒支队办公楼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林准站在原地,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寒意。
他手中二等功的证书似乎更沉了。
那不仅仅是他个人能力的证明,
背后还浸染著像王长乐这样无数禁毒战士的血泪与永不妥协的坚守。
荣誉的光环下,是常人难以想象的牺牲与重量。
他抬头望了望已然星辰初现的天空,前方的路,依然漫长,且注定不会平坦。
林准坐在喧嚣的包厢角落,手中的酒杯几乎没空过。
王长乐那张被泪水和痛苦扭曲后又归于坚定的脸,
像一幅烙铁烫下的画,反复在他脑海里浮现。
沐沐亮晶晶的眼睛,那句“爸爸要小心”,
医院护士通知时的绝望
这些碎片混合著庆功宴上碰杯的脆响、同事们的祝贺,
变成一种尖锐的嗡鸣,刺得林准太阳穴突突直跳。
“来,再敬你一杯!双料二等功,牛逼ps!”
侯小刀满脸通红地挤过来,搂住林准脖子,又把一杯满溢的白酒怼到他面前。
林准没说话,眼神有些发直,接过杯子,仰头就灌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像一条火线,从喉咙烧到胃里。
林准平时绝对不会这样喝,但今天,他有点想醉。
醉了,也许就能暂时忘了王长乐眼里的悔恨,忘了那些隐藏在荣耀背后的鲜血与眼泪。
一斤半的高度白酒下肚,即使以林准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世界也开始旋转。
包厢里的灯光变得迷离,笑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
一种孤独感,像潮水般漫上来。
恍惚间,林准有些四顾茫然。
他摸索出手机,手指无意识地滑动,停留在“祝红缨”的名字上。
拨通,等待音,无人接听提示。
林准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
哦,她可能睡了。训练很辛苦,该休息了。
酒精放大了那份失落。
几乎是神使鬼差地,林准按下了温以澜的号码。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温以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背景很安静,带着一丝讶异,但依旧柔和悦耳。
林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舌头有点打结。
脑袋里像塞满了棉花,嗡嗡作响。
他含混地咕哝了几句,具体说了什么,连他自己在酒精蒸腾的下一刻都忘得一干二净。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两秒,然后温以澜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林准瘫在椅子上,只觉得天花板在转。
十五分钟后,侯小刀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哎哟我去!快看门口!
那是温以澜的车?!”
林准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玻璃窗,看到一辆辆线条优雅流畅的银色帕拉梅拉停在了饭店门口。
车门打开,温以澜走了下来。
这么晚了,她没有刻意打扮,
只是简单穿着一件剪裁精良的米白色长风衣。
长发披肩,在夜晚的寒气中显得身姿挺拔。
她朝酒家大门走来,自带一股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气场。
侯小刀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惊天大瓜”的兴奋和难以置信。
东海明珠!
云璟集团董事长!
福布斯女富豪排行榜!
年仅24岁的女神级美女!
我们的林准!
晚上11点,喝醉酒亲自上门来接!
这什么神仙大瓜?
侯小刀和其他几个还算清醒的同事,赶紧七手八脚地把已经站不稳的林准架起来。
半搀半扶地弄出包厢,走向门口。
“温温总?”领头的程竞锋还算清醒,但也有些发懵,迎上去。
“程队长,打扰了。”
温以澜对程竞锋和周围好奇张望的警队众人微微颔首。
笑容得体大方,没有丝毫扭捏或尴尬。
“林准给我打电话,似乎喝得有点多。
我正好在附近,顺路接他一下。
大家继续,玩得尽兴。”
她的语气自然平常。
但“顺路”在这个时间点,亲自开着豪车来接一个醉酒的年轻刑警
谁信?
侯小刀有些挤眉弄眼地把林准“移交”到温以澜身边。
温以澜赶紧上前挽住林准胳膊,丝毫不介意对方浑身的酒气。
林准感觉到一只温暖而稳定的手扶住了自己的胳膊,鼻尖闻到一股淡雅清冷的香气。
意识里模糊地知道,是温以澜来了。
“麻烦各位了。”温以澜再次向众人点头致意。
然后半扶半拥着脚步虚浮的林准,走向那辆帕拉梅拉。
她细心地帮他拉开副驾驶的门,护着他的头让他坐进去,又俯身替他系好安全带。
整个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丝毫嫌弃或不耐。
在数道含义复杂的目光注视下,银色轿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平稳地驶离了酒店,汇入夜晚的车流。
留下身后一屋子瞬间炸开的窃窃私语和兴奋猜测。
车内很安静,暖风开得恰到好处,隔绝了外面的寒意和喧嚣。
林准歪在舒适的座椅里,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温柔地晃动。
他努力睁了睁眼,侧过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温以澜。
朦胧的视线里,她侧脸的线条在路灯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优美。
“以以澜”他含糊地打了个招呼,舌头依然不太听使唤。
温以澜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车子在一个长长的红灯前缓缓停下。
林准呆呆地望着前方路口的红绿灯。
酒精让色彩变得怪异而浓烈。
他忽然抬起手,指著前方,眼神迷茫,疑惑地问:
“以澜那红绿灯什么时候有粉色的灯了?”
他顿了顿,更凑近了些,几乎要贴到车窗上。
努力辨认著,语气变得更加困惑:
“为什么还是爱心的形状?”
温以澜握著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紧了一下。
她侧过脸,看向林准。
他醉眼朦胧,眉头轻蹙,正无比认真地看着那再普通不过的红、黄、绿三色信号灯,
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不存在的粉色爱心。
夜色温柔,车厢静谧。
林准毫无防备的醉话,像一颗小小的石子,
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心动的涟漪。
温以澜没有纠正林准,声音放得愈发轻缓柔和:
“嗯,是刚换的。
坐好,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