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还在通道里震荡，碎石簌簌落下。沈墨白拽着林悦肩膀，把她拖进走廊拐角。两人背靠冰冷水泥墙，喘息粗重。头顶的灯管闪了两下，熄了。
他没说话，右手习惯性地转了转钢笔。笔身沾着灰，转动时有些滞涩。
“三分钟。”他低声道。
林悦点头，胸口起伏，额角的血混着汗滑到眉梢。她抬手抹了一把，指尖沾红。刚才爬井时撞的伤还在渗血，但她顾不上。
走廊尽头有扇门，标着“作戦室”。红灯亮着，稳定闪烁。
“那是内部通讯节点。”她声音有些抖，但咬着牙撑住，“如果能进去，就知道他们下一步怎么动。”
沈墨白盯着那扇门。门两侧站着两个日军士兵，端着枪，站姿标准。里面还有人影晃动。
“强攻会惊动整个b区。”他说。
林悦解开外衣，从内袋掏出一块布质臂章，迅速别在左肩。是她之前从一具日军尸体上取下的，尺寸略小，但颜色、纹路都对。
“我进去。”她说。
沈墨白看着她。
“你在外接应。”她把头发塞进军帽，拉低帽檐，“换岗记录板在进门右手边，我能看几分钟。”
“一旦暴露，没有第二次机会。”他说。
“我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腿微微跛了一下，低头走出拐角。
两名哨兵听见脚步，枪口微抬。
林悦抬手敬礼，动作标准，但左腿明显拖着：“第三巡逻组，报告b区通道异常。”
年长些的士兵放下枪，扫了她一眼，没多问：“异常已知，b2闸门关闭，b3待命。”
“是。”她应声，退到墙边立正，头微垂。
作战室不大，靠墙一排通讯台，三名军官在操作设备。正对面墙上挂着大幅布防图，标着五个区域，中央是“主弹药库”，两侧有两条细线标注的通道，未编号。她眼角扫过，记下位置。
她假装检查腰间通讯器，慢慢往记录板挪。板上贴着换岗时间表：22:00、02:00。备用电源标注在c区地下，代号“雷盾”。
她袖口内侧藏着一小截铅笔头，趁人不注意，用指甲刮下几个字：换岗22/2、维修道左、电源c。
脚步声靠近。
她抬头，是个年轻士兵，盯着她肩章。
“你是新调来的？熊本那边的？”
她没答。
“没见过你。”士兵皱眉，“口音也不像九州。”
林悦冷笑一声，声音压低：“你在质疑军部调配？”
士兵一怔。
她接着用标准东京腔说：“少佐刚批的调令，你要看文件？”
士兵退半步，抬手敬礼：“抱歉，长官。”
“没事。”她摆手，转身走向通讯台，假装查看线路状态。
墙上的钟指向21:47。距离陈宇引爆已过去两分半。
她必须走。
正要动身，另一名军官忽然抬头：“b3的巡逻组，去c区送份报告，少佐等着。”
林悦立刻接话：“我送。”
军官点头：“拿桌上那份。”
她走过去，抓起一张空白纸，折好塞进衣袋。敬礼后转身出门。
两名哨兵没阻拦。
她走出作战室，拐进侧廊，脚步放慢，右手迅速从袖口抽出那张微型纸条，上面已用密语写下关键信息：b3布防、换岗时间、维修通道位置、备用电源在c区。
她抬头看通风口，位置对。蹲下身，用指甲撬开缝隙，把纸条塞进去。
刚起身，远处传来脚步声。
她低头，嘴里低声念：“c区……c区配电间……”
迎面走来两个士兵，端着枪，看她一眼，没停。
她继续往前，走到货梯通道口。铁门半开，里面漆黑。她闪身进去，反手把门拉上。
沈墨白躲在对面储物间门后，看见通风口缝隙里的纸条不见了。他伸手摸进去，取出纸条，展开看了一眼。
布防图、换岗时间、维修通道。
他把纸条塞进内袋，从腰间摸出对讲机残体。天线断了，但还能发短频摩斯信号。他按下按钮，连发三短一长——“收到。撤。”
信号发出，他靠墙站了两秒，闭眼一瞬。
再睁眼时，已恢复冷静。
他摸出钢笔，在掌心转了两圈，然后收进衣袋。拔出手枪，拉开储物间门，贴墙前行。
林悦在货梯井里往下爬。铁梯锈蚀，踩上去吱呀作响。她一只手抓梯，另一只手按住胸口，呼吸仍不稳。左肩伤口被军装摩擦，火辣辣地疼。
爬到第二层平台，她停下，从内袋摸出一块布，撕下一条，缠住伤口。动作利落，没多看一眼。
她抬头，上方通风口传来极轻的刮擦声。
停。
她屏住呼吸。
声音没了。
她继续往下。
到底层，铁门虚掩。她推开门缝，外面是条窄通道，堆着几个空木箱。远处有灯光，但没人。
她闪身出去，贴墙走。
拐过两个弯，前方出现岔口。左边标着“c区”，右边是“维修通道”。
她选了右边。
通道低矮，头顶管道滴水。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听清前方动静。
十米后，地面有滩水。她蹲下，伸手探了探。
水是温的。
她抬头，看见墙上有个小阀门，管道上标着“c区供热”。
她记下位置。
继续往前，通道尽头有扇铁门，锁着。她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
她退后两步，靠墙坐下，从口袋摸出钢笔——不是沈墨白那支，是她自己的，细长，笔帽能旋开。
她拧开，倒出半截火柴头大小的金属片。这是“利刃”特制的微型解码器，能短时干扰电子锁。
她把金属片插进锁孔，轻轻一拧，然而门并未打开。她眉头微皱，重新观察了一下锁孔结构，再次调整金属片的位置，又轻轻拧动，这次‘咔’的一声，门开了条缝。
她推门进去，里面是个小控制室，没人。墙上一排开关，标着“维修通道照明”“排水泵”“c区供热”。
她走过去，打开照明。
灯亮的瞬间，她看见对面墙上贴着一张小图：c区地下结构简图。上面标着“备用电源室”，还有条暗道直通b区。
她记下路线。
正要离开，门外传来说话声。
她关灯，躲到门后。
两个日军士兵走进来，一个说：“c区供热系统刚才断了十分钟，查过没？”
另一个答：“维修组说阀门松了，已经拧紧。”
“别出岔子，少佐说今晚不能有闪失。”
“明白。”
两人检查了开关，转身离开。
林悦等了十秒，开门闪出，反向折回主通道。
她没走原路，而是贴着墙边阴影，往b区方向移动。
前方拐角有光。
她伏低身子，慢慢靠近。
两个士兵在抽烟，聊着换岗的事。
“22点整，b3换双岗。”
“听说刚才b区有动静？”
“炸了段墙，可能是老鼠啃的线路。”
林悦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她转身，沿着另一条管道走廊前行。
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后面是配电间。透过栅栏，能看到里面两个值班员在记录数据。
她停下。
袖口还剩最后一张纸条，空白。
她掏出铅笔头，迅速写下：“配电间双岗，22点换班，c区电源独立，维修道可通。”
她把纸条卷成小筒，从栅栏缝隙塞进去，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里面一个值班员听见声音，低头看见纸条，皱眉捡起。
林悦没等他反应，转身离开。
她拐进一条废弃管道，爬进去，往前爬了十几米，推开一扇暗盖。
外面是军火库外围的排水沟。
夜风灌进来。
她爬出去，靠在沟壁，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
她喘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块布，把东西包好，塞进内袋。
然后她站起身，沿着沟边往北走。
十步后，她停下。
回头。
军火库方向，灯光依旧密集。
她抬起手，看了看表。
21:58。
还有两分钟，换岗。
她转身，继续往前走。
脚步声在沟底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