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白从火盆里捡出那片烧得发黑的徽章残片，边缘还带着余温。他没看任何人，只将它塞进战术包最内层的暗袋，拉链合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命令落定。屋里的空气随之绷紧，十二双眼睛同时转向他。
“清点装备。”他说。
林悦应声打开角落的铁箱，箱体密封条弹开时发出短促的泄气声。她取出七套防毒面具，逐一检查面罩气密性、滤芯编号和呼吸阀状态。每递出一套，都报出编号与对应人员姓名。陈宇站在一旁，手里捏着记录板，核对每位队员的体征数据——心跳、血压、基础代谢率，药剂剂量按个体差异微调。
“三号药剂减半。”林悦说，“王五上次过敏反应持续了四分钟。”
陈宇点头，在记录板上划改。药剂针管逐一分装，玻璃管在灯光下泛着冷色。有人拿起面具试戴，金属卡扣与战术带碰撞，发出一连串短响。另一人呼吸略重，林悦走过去，帮他重新调整鼻托位置。
“不是往脸上压，是贴合。”她说，“漏气一毫升，十五秒内就会出现眩晕。”
没人说话。上一章的火光还在他们脸上留着影子，但现在，那股悲壮被压进了动作里。沈墨白站在沙盘边，没碰自己的面具。它静静躺在桌角，像一件被遗弃的工具。
他抽出红笔，在通风主道的七个爆破点上重新标注参数。引信延迟、装药量、冲击波对冲角度，每一项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陈宇接过图纸，手指在数字间快速滑动，嘴里默算着时间差。
“04秒内完成七次引爆。”他抬头，“差一丝，低压带就形不成。”
“你做的引信。”沈墨白说，“你最清楚它能撑多久。”
陈宇没再问，把图纸折好塞进内袋。他转身从工具箱里取出两枚信号弹，一绿一红，递给林悦。
“进控制室后，每推进一层，亮一次绿光。”沈墨白说，“超时未亮，我们强攻。”
林悦接过，测试信号弹底座的触发电路。绿光闪了一瞬，随即熄灭。她把它插进战术带右侧卡槽，红的放在左侧。
“活体锁那边。”她解开外衣，露出右臂内侧的伤疤。皮下贴片边缘微微发白，像是长时间贴附后的反应。她将模拟终端接上测试线，按下启动键。
警报轻响。
绿灯没亮，锁芯纹丝未动。
“信号漂移。”陈宇凑近看读数，“导热层接触不良，体温模拟值偏低。”
林悦皱眉，重新接入。第二次，警报声更短，但依旧失败。
“环境太潮。”她说，“贴片受湿气影响，导热效率下降。”
陈宇拆开贴片外壳，取出一段爆破线缆，剥出铜丝。他用镊子将铜丝编织进导热层，再用绝缘胶固定。沈墨白从保温箱里取出暖袋，递给她。
“贴十分钟，体温提到37度以上。”他说，“锁认的是持续热源，不是瞬间温度。”
林悦把暖袋按在右臂，外层裹上防潮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盯着测试仪上的曲线。体温从361缓慢爬升，365，368……当指针越过37度时，她再次启动模拟锁。
绿灯亮起。
锁芯“咔”地弹开。
陈宇松了口气，收起工具。林悦拆下贴片，重新植入皮下，动作熟练得像在更换弹匣。她拉下袖子，战术服遮住一切痕迹。
“能撑多久？”沈墨白问。
“至少三分钟。”她说，“前提是不剧烈运动，体温不骤降。”
“够了。”沈墨白看着沙盘，“你只有三分钟。”
他走到桌前，取出怀表，放在地图上方。秒针走动声清晰可闻。林悦也拿出自己的表，两块表并排摆在一起，秒针跳动频率略有差异。
“差八秒。”她说。
她将表盘对准沙盘上方的灯光，调整校准螺丝。秒针微调，逐渐与换岗钟声同步。最后一声“嗒”，两块表的指针完全重合。
屋外，日军换岗的脚步声再次传来，节奏稳定，四分十七秒一轮。这次，没人再被它打断思绪。
沈墨白环视众人，声音压得极低：“四点二十八分，巡查入区；二十九分，爆破组就位；三十三分，阀门关闭；三十六分，总攻启动。”
他停顿两秒，目光扫过每一张脸。
“谁掉链子，我们全埋进去。”
没人回应，也不需要回应。每个人都在做最后的检查。陈宇把起爆器装进防水套，测试三次信号反馈。林悦将电磁脉冲器接入电源，绿灯稳定亮起。她顺手摸了摸内衬口袋——存储器还在，温度接近体温。
沈墨白没再说话。他走到墙边，取下自己的手枪，拆开撞针组件，用棉布蘸油擦拭。动作缓慢而精准，像是在处理一件易碎品。擦完，他重新组装，拉膛三次，确认击发顺畅。
林悦站起身，将防毒面具扣在战术带上。其他队员陆续完成准备，依次报出“就绪”。沈墨白点头，将最后一份作战简报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映在每个人的护目镜上。
陈宇握紧起爆器，指节微微泛白。林悦低头检查枪套，手枪拔出顺畅，回插时发出一声轻响。
沈墨白站在沙盘前，钢笔在指间缓缓转动。笔杆上有道新裂痕，是上一章留下的。他没换笔，只是将它夹回指缝。
笔尖对准地下三层阀门位置，轻轻点下。
林悦抬起手腕，用指甲在表盘玻璃上划出一道浅痕。
秒针走到四点二十八分整。
她按下战术带上的计时器，启动倒数。
屋外的脚步声渐远，换岗完成。
林悦解开外衣第三颗纽扣，取出藏在夹层里的微型电码器，手指在键位上轻按三下。
信号发出。
三秒后，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回响，像是通风管道内的气流突变。
陈宇抬头，看了她一眼。
林悦点头。
爆破组开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