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将加密模块装入防水袋,拉紧封口,背起装有红外传感器组件的帆布包。她走出静室时,天刚蒙亮,山风从屋檐掠过,吹动她额前一缕碎发。她抬手扶了扶耳侧的通讯线夹,确认信号稳定,随即沿着后山小道下行。脚下的碎石滚落坡底,她脚步未停,右手习惯性地按了按腰间的匕首柄,指腹触到金属扣环的凹痕——这是她每次执行任务前的动作。
小道通往鹰嘴岭西南三公里处的废弃了望塔,是沈墨白指定的监测点。林悦需在十二小时内完成设备布设,并手动校准初始坐标。她穿过一片枯竹林,前方出现一条土路,通向一处临时检查站。三名日军士兵正盘查过往村民,一名便衣站在岗亭外抽烟,目光扫视来往行人。
林悦放缓脚步,低头整理背包带,眼角余光却猛地一凝。
那名便衣女子穿着灰布长衫,袖口露出一截深色手套,左手垂在身侧,拇指轻轻敲击掌心——那是“樱花会”特工确认接头节奏的暗号。林悦呼吸一滞,迅速侧身躲进路旁茶棚阴影里。
是佐藤美惠子。
她没有靠近,而是借着柴堆掩护,将背包卸下,塞进干草堆深处。她解开外衣,从内袋取出一套村妇的粗布衣裙,迅速换上,又抓了把灶灰抹在脸颊和脖颈。做完这些,她拎起一只空竹篮,从茶棚另一侧绕出,混入赶集的人流。
美惠子正走向街角一处茶馆,脚步不急不缓,但每走十步就会停下整理发髻,顺势回头扫视。林悦低头穿过两个摊位,借着一个孩童突然哭闹的混乱,贴着墙根向前挪动五步,终于看清美惠子走进茶馆后门。
她尾随至窗边,蹲下身假装整理篮子,从袖中抽出一枚微型拾音器,指尖蘸湿窗棂缝隙的灰尘,判断风向后,轻轻将拾音器贴附在木框接缝处。信号接入耳机,几秒后,断续的对话传来。
“……指挥部防御空虚。”是美惠子的声音,压得很低,“昨夜调走了两个警卫班,去支援前线补给线。”
另一人回应:“山田长官要求行动必须精确。你确定他们不会提前察觉?”
“不会。”美惠子语气冷硬,“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鹰嘴岭。只要暴雨一起,通讯中断,突击队就能从北坡突入,十分钟内控制主楼。”
林悦手指微微发紧。她没动,继续听着。
“三日后凌晨两点,”美惠子说,“由我亲自引导突击队。你负责清除外围岗哨,用冷兵器,不留痕迹。”
“如果有人逃脱?”
“格杀勿论。”
林悦缓缓闭了下眼,随即睁开。她将拾音器轻轻取下,收入袖袋,正准备撤离,却听见茶馆内脚步声逼近门口。她立刻低头,抓起篮子,转身走向集市深处。
走出不到二十米,她察觉不对——身后有人跟得太近,且步伐节奏刻意模仿普通人,却忽略了负重行走时膝盖微屈的细节。她拐进一条窄巷,巷口堆着几筐烂菜,臭味弥漫。她故意放慢脚步,等那人走近,突然抬脚踢翻一筐湿菜叶,腐烂的汁液溅开,对方下意识后退半步。
就是这一瞬。
林悦猛地转身,将篮子甩向对方面部,同时矮身从其腋下穿过,疾步冲向巷尾。身后传来怒喝,紧接着是第二个人从巷口包抄而来。她没有回头,右手已抽出匕首,左手迅速解开通讯线夹,将信号频段切换至备用频道。
她冲进一间废弃民宅,反手关门,屋内堆满破桌烂椅。她翻窗而出,落在后院排水沟旁。沟渠狭窄,布满青苔,她咬牙跳入,贴着沟壁匍匐前进。身后脚步声逼近院门,有人喊话,随即是枪栓拉动声。
她不敢停,爬行十余米,前方出现一处塌陷的土洞,勉强容人钻入。她挤进去,蜷身靠在土壁上,从腰间取出烟雾弹,拔掉保险栓,轻轻推到洞口边缘。
外面脚步声渐近。
她屏住呼吸,数到三,猛地拉动引信绳。
烟雾弹爆开,浓白烟雾瞬间弥漫小院。外面传来咳嗽和叫骂,两人冲入烟中搜寻。林悦趁机从土洞另一侧爬出,翻过矮墙,进入一片荒田。她沿着田埂疾行,直到确认无人追来,才在一处干涸的灌溉渠停下。
她靠在渠壁,喘息片刻,从内袋取出加密发报器。屏幕亮起,她输入简码:“美惠子现身,目标中方指挥部,行动时间约72小时,建议立即启动防御预案。”按下发送键,信号灯闪烁两下,显示传输成功。
她拆下发报器电池,用匕首撬开外壳,将电路板划碎,再取出存储芯片,咬在齿间用力一折,芯片断裂。她将残件抛入渠底淤泥,起身继续前行。
天色渐暗,她绕过检查站,重新取回藏在茶棚的背包。传感器组件完好,她背起包,继续向了望塔方向行进。山路崎岖,她的左臂开始发麻,荧光痕迹从袖口渗出,在暮色中泛着微弱青光。她看了一眼,没有停下,只是将左手更深地插进衣袋。
抵达了望塔时,天已全黑。塔身倾斜,木梯腐朽,她攀爬时每一步都格外小心。到达顶层平台,她打开设备箱,开始组装红外监测阵列。天线架设完毕,她接入电源,屏幕亮起,开始扫描鹰嘴岭方向的地表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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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耳机中传来一声短促蜂鸣。
她心头一紧,立即接通。
“林悦。”是沈墨白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收到你的情报。指挥部已开始调动。”
“美惠子没提具体人数,但她说要亲自带队。”林悦低声回应,“突击路线可能是北坡,那里地势陡,警戒少。”
“我知道了。”沈墨白停顿一秒,“你继续监测要塞,不要轻举妄动。美惠子既然出现,说明他们也在盯我们。”
“明白。”
通讯切断。
林悦盯着屏幕上的热成像图,鹰嘴岭轮廓浮现,主楼区域温度正常,但西侧一处地下入口周围有轻微热差。她调整焦距,放大区域,发现热流呈间歇性波动,周期约两小时一次。
她正准备记录数据,忽然察觉异样——监测频段出现一段极短的脉冲信号,不属于日军常规通讯序列,却与她在补给站截获的隐藏信道有相似跳频特征。她迅速调出频谱分析界面,信号已消失。
她皱眉,正欲重启扫描,耳机再次响起蜂鸣。
这次是警报信号。
她立刻关闭所有设备电源,伏低身体。远处山脊上,一道手电光扫过林梢,随即熄灭。她屏息不动,手指缓缓移向匕首。
手电光犹如一把利剑,再次刺破黑暗,直直地照向了望塔底部。
她贴紧平台边缘,左手撑地,准备沿塔侧绳索滑下。就在此时,左臂荧光突然加剧,皮肤下仿佛有细针游走。她咬住下唇,强行压下抽搐,右手抓住绳索,正要下滑——
塔底传来脚步声,踩在枯叶上,缓慢而坚定。
她停住,一动不动。
脚步声绕到塔后,停了几秒,随即开始攀爬。
林悦缓缓抽出匕首,贴在身侧。她的呼吸放得极轻,眼睛死死盯着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