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恢复的提示灯在凌晨三点十七分亮起,绿色光点稳定闪烁。陈宇盯着病房床头的接收器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行校准指令。设备主板上的替代模块微微发烫,但信号波形已清晰呈现。他按下回传键,将数据包同步至指挥室主系统。
主控台前,沈墨白立即调出频谱图。恒通代理的通讯频率被锁定在民用波段,每日凌晨两点至两点零七分之间,有一段短暂的跳频信号,持续四十三秒。陈宇的标注显示,这段信号中嵌入了摩斯电码。破译结果显示两个词:“夜莺”“舞会”。
沈墨白没有立刻下令。他站在战术板前,目光扫过“恒通代理”的位置标记,又移向长江南岸码头与铁路枢纽之间的连线。这两个词不是日常业务用语,也不是内部调度代号。它们指向某种特定场合,且需要身份准入。
他转身走向通讯台,接通陈宇的线路:“确认信号来源是否固定?”
“三次记录均来自同一发射点,”陈宇的声音带着疲惫后的清醒,“位于法租界霞飞路与迈尔西爱路交界的一栋商用楼,楼顶有小型天线阵列,伪装成气象监测设备。”
“那就是他们的联络节点。”沈墨白说,“继续监听,记录每一次信号活动时间、频率偏移值和电码片段。”
“明白。”
通话结束,沈墨白回到地图前。林悦已站在分析台旁,手中拿着一份身份档案。她将一张伪造的护照复印件放在桌上,照片是她本人,但姓名栏写着“许婉如”,职业为南洋归侨商人之女。
“我已经通过‘利刃’在租界的备用通道完成了背景备案,”她说,“银行流水、入境记录、社交关系链全部补全,足以应付巡捕房抽查。”
沈墨白点头:“你不能单独行动。租界内有日军安插的眼线,也有巡捕房的例行盘查。一旦暴露,后续所有渗透都将失效。”
“陈宇可以跟我一起。”林悦说,“他现在的身份是无线电维修技师,受雇于租界商会技术部,有合法出入许可。”
沈墨白沉默片刻,手指轻敲桌面。他没有转笔,也没有踱步,只是盯着那张护照复印件上的火漆印章仿制图。
“可以。”他说,“但行动范围仅限于公开场所。你们的任务是确认‘夜莺舞会’是否存在,以及如何获得参与资格。不许接触恒通高层,不许进入办公区域,不许使用任何暴力手段。”
“明白。”
傍晚六点四十二分,一辆黑色轿车驶入法租界。林悦坐在后座,身着墨绿色旗袍,发髻微偏,耳坠轻晃。陈宇坐在副驾,手中提着一只金属工具箱,箱体上印有“沪西电讯维修”字样。
车停在百乐门舞厅侧门。林悦下车时,一名侍应生上前查验邀请卡。她微笑摇头:“我是许小姐,今天刚从南洋回来,听说这里的舞会最有格调,想来看看。”
侍应生迟疑片刻,目光扫过她的装束与随行人员,最终让开通道:“今晚是内部聚会,不对外售票。您若想参加,需有正式引荐人。”
“我听说……‘夜莺’会在今晚出现。”林悦压低声音,“有人告诉我,只要能等到那一刻,就能拿到入场资格。”
侍应生眼神微动,随即恢复平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他转身时,脚步明显加快。
林悦与陈宇分头行动。她步入大厅,目光迅速扫过人群。舞厅内灯光昏黄,乐声低缓,宾客多为外籍人士与本地富商,交谈声混杂着法语、英语与上海话。她注意到角落一张圆桌旁,两名男子正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人穿着深灰西装,袖口别着一枚银质鹰形扣饰;另一人则是恒通代理的副经理,曾在档案照片中出现过。
她缓步靠近,在邻桌落座,点了一杯红酒。陈宇则借检修名义进入后台,将微型录音装置接入舞厅广播系统的备用接口。
十分钟后,陈宇的声音通过耳塞传来:“他们提到了‘邀请函’和‘火漆印鉴’,说今晚只发三张,必须由‘夜莺’亲自盖章。”
林悦微微颔首,目光锁定那名佩戴鹰形袖扣的男子。他正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恒通经理。对方仔细查看后,放入内袋,随即起身离席。
林悦起身走向洗手间通道。途中,她看见那名恒通经理与侍应生低声交谈,后者点头后,走向后台取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张白色卡片,每张都用红色火漆封印,图案是一只展翅的夜莺。
她回到座位,耳塞中传来陈宇的提示:“供电系统已接入干扰程序,随时可以触发局部断电。”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盘:八点五十六分。
九点整,乐队开始演奏新曲。舞池中央人群聚拢,灯光调暗。就在这一刻,陈宇启动程序。
大厅右半区灯光骤灭,吊扇停转,留声机发出刺啦一声杂音。人群发出轻微惊呼,侍应生急忙奔向后台。
林悦立即起身,沿着消防通道阴影快步前行。她在拐角处截住那名端着邀请函的侍应生,故意撞上去,红酒洒在对方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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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她急忙掏出手帕擦拭,“我太不小心了。”
侍应生皱眉后退,托盘倾斜。林悦顺势扶住,指尖迅速勾出一张邀请函,塞入袖中,同时将一张空白卡片放入托盘。
“请您别生气,我赔您一件新制服。”
侍应生甩开她的手,快步走向大厅。林悦转身进入消防通道,背靠墙壁,从袖中取出那张卡片。火漆印清晰可见,夜莺图案展翅欲飞,下方有一行小字:“子时三刻,玫瑰厅。”
她将卡片装入防水袋,贴身收好。
十分钟后,她与陈宇在舞厅后巷会合。
“拿到了?”陈宇问。
林悦点头,将卡片递给他。
陈宇仔细查看火漆印的纹路,忽然道:“这印章的边缘有细微划痕,像是手工雕刻的模具。不是批量生产的。”
“说明每一张都是单独加盖。”林悦说,“而且只在特定场合使用。”
“子时三刻,”陈宇低声重复,“不是舞会时间,是秘密会议。”
林悦将卡片收回,望向百乐门霓虹灯牌。灯光映在她眼中,像一道冷光划过。
“回去后立刻比对火漆印材质,”她说,“看看能不能追踪到制作源头。”
陈宇点头,提着工具箱先行离开。林悦 lger 在巷口,目光扫过街角一辆停靠的轿车。车窗半降,副驾上放着一只黑色皮箱,箱角露出半截金属天线。
她转身走向黄包车停靠点。车夫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微微摇头,继续前行。
两百米外,一座公寓楼的三楼窗口,窗帘微动。沈墨白站在窗后,手中握着望远镜。他看见林悦走出巷子,步态平稳,未被跟踪。他放下望远镜,拿起电话。
“目标已取得邀请函。”他说,“准备下一步验证程序。”
电话那头回应:“技术组已就位,火漆样本分析将在两小时内完成。”
沈墨白挂断电话,走到桌前,打开陈宇传回的录音文件。他将“火漆印鉴”那段话反复播放三次,随后调出频谱波形图,与之前截获的摩斯电码进行声纹比对。
十分钟后,他发现两段音频中存在相同的背景噪音——一种低频嗡鸣,频率为587赫兹。
他翻开记录本,写下一行字:“同一地点,同一设备,同一人主持。”
凌晨一点二十三分,林悦回到指挥室。她将邀请函放在分析台上,揭开火漆封印,小心展开卡片。
沈墨白戴上手套,用镊子夹起卡片,置于紫外灯下。纸面泛起微蓝光泽,边缘浮现出一组隐形编号:r-07-1938。
“这是序列号。”林悦说,“不是通用印刷码,更像是内部登记编号。”
沈墨白调出数据库,输入编号。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一条记录:1938年7月,法租界市政厅登记文件,编号r系列,用途为“特殊社交活动备案”,签发单位为“国际商会协调办公室”。
“他们用合法机构做掩护。”林悦说。
“而且早就准备好了。”沈墨白合上电脑,“这张邀请函不是临时制作的,是系统性运作的一部分。”
他拿起卡片,翻到背面。空白处本应无字,但在紫外线下,一行极细的墨迹浮现出来:
“持函者须于子时三刻前抵达玫瑰厅,由守门人查验火漆印与袖扣标记,方可入内。”
林悦盯着那行字:“袖扣标记?和那枚鹰形扣饰有关。”
沈墨白将卡片放回证物袋,封存。
“明天,”他说,“安排一次外围排查。查查最近三个月,哪些外籍人士在租界注册过‘国际商会’会员身份。”
林悦点头,正要离开,忽然停下。
“那枚鹰形袖扣,”她说,“我在一份旧档案里见过类似的标志。不是商会,也不是军方。”
沈墨白抬眼。
“是某个私人俱乐部的徽记。”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枚银质袖扣,鹰首朝下,双翼展开,爪中握着一把短剑。
沈墨白的目光落在鹰爪的位置。
短剑的刃口,刻着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