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架被抬过碎石堆时,陈宇的手从毯子边缘滑出,指尖沾着泥与血的混合物。沈墨白伸手将那只手塞回毯内,动作轻但没有迟疑。队伍穿过废弃的药房后巷,铁门在背后无声合拢。联络点的暗格开启,一条通往地下排水系统的密道显露出来。两名穿灰布工装的线人已在出口接应,见到担架上的身影,立刻点头,引路前行。
医院后楼的杂物间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林悦换上护士制服,袖口被别针固定,露出一截手腕。她走进护士站,登记簿上尚未填写新入院人员信息。她翻到空白页,写下“陈建国,外伤感染,隔离观察”,笔迹工整。转身时,她瞥见储物柜半开,一件白大褂垂在最外侧,袖口内侧绣着细小的编号:s7。她不动声色合上柜门,走向病房走廊。
沈墨白站在楼梯拐角的消防箱旁,手中钢笔拧开,取出藏在笔管内的微型胶卷。他对着灯光看了两秒,重新装回,笔帽旋紧时发出轻微咬合声。他抬手示意,两名伪装成清洁工的线人分别进入东西两侧楼梯间。他的目光扫过监控室方向,那里有一台老式闭路监视器,画面分割为六个区域。他推门而入,值班人员正低头记录,听见动静抬头,见是穿便装的男子,刚要开口,对方已递上一枚铜质徽章。他点头,让出位置。
画面中,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正从电梯走出,胸前挂着证件。沈墨白放大图像,证件照片清晰:柳本浩,外科助理,入职三日。可就在三分钟前,内线传来的真证件扫描件显示,此人右耳后有一颗黑痣,而画面中的“柳本浩”没有。沈墨白按下通话键,低语:“注意东侧查房医生,非我方人员,优先监控动向。”
林悦在病房外整理药盘,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走路时左肩微沉,右手自然垂落,指节有旧伤痕迹。她低头假装核对药名,余光看见对方未戴听诊器,却在经过护士站时做出听诊动作。更反常的是,他绕开值班台,径直走向307病房——陈宇所在房间。
她放下药盘,快步走向护士长办公室。推门前,她从口袋取出一枚纽扣式通讯器,轻按侧面。三短一长,信号已发。
监控室内,沈墨白盯着屏幕。那名“医生”停在307门前,抬手敲门,动作缓慢,像是试探。门未锁,他推门而入。沈墨白起身,钢笔插回内袋,脚步穿过走廊,无声如影。
林悦从办公室出来,手中多了份病历夹。她走向307,推门瞬间,看见“柳本浩”已站在病床前,右手从白大褂内取出一支注射器,针尖对准输液管三通阀。陈宇双眼紧闭,呼吸微弱,监护仪滴答作响。
她猛地跨步上前,药盘撞上推车边缘,药瓶翻倒,液体泼洒在地。那人猛然回头,眼神一滞。
林悦抬手指向门口:“医生,您还没登记查房记录。”
对方未答,目光锁定她胸前的工牌。林悦趁机将病历夹挡在身前,遮住通讯器位置。她侧身让出通道:“要不您先去护士站补录?主任刚强调过流程。”
那人嘴角微动,似笑非笑,仍未移步。注射器仍握在右手,针尖朝下,但拇指已抵住活塞。
林悦后退半步,脚跟触到门框。她知道沈墨白还未到位,通风口的检修盖尚未松动。
就在那人抬手的瞬间,天花板传来一声轻响。检修盖脱落,一道黑影跃下,手中钢笔直刺手腕。笔尖擦过皮肤,注射器脱手飞出,撞墙落地,针头折断。
“柳本浩”迅速后撤,背靠墙壁,目光终于从林悦转向来者。沈墨白站定,右手已空,钢笔被他甩向林悦方向。她接住,手指一拧,笔尖弹出,对准门口。
“你不是柳本。”沈墨白说。
那人冷笑,左手探入衣袋,取出另一支注射器,这次装满淡黄色液体。他拇指轻推,一滴药液落在地面,水泥立刻泛起细小气泡。
林悦认出那是神经抑制剂,足以让呼吸中枢麻痹。她握紧钢笔,缓缓向门边移动,指尖摸到门锁按钮。
“你们救不了他。”那人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关西口音,“他也活不过今晚。”
沈墨白向前半步,挡住对方视线。林悦按下锁钮,门锁咔哒合拢。几乎同时,那人甩手将注射器掷来。沈墨白侧头避过,针管撞墙碎裂。他趁势扑上,一记肘击砸向对方咽喉。那人偏头闪避,反手格挡,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
林悦抽出腰间短棍,绕至侧翼。那人一脚踹开沈墨白,撞向窗户。玻璃未破,但窗框松动。他转身欲夺门,林悦横棍扫向膝窝。他跃起避过,反手抓向她手腕。沈墨白从后锁住其双臂,林悦趁机用短棍压住其颈动脉。
那人剧烈挣扎,头向后仰,耳坠断裂,一枚金属片飞出,落进床底阴影。沈墨白加大压制力,对方呼吸受阻,动作渐弱。
走廊突然传来警报声。消防喷淋系统启动,水柱从天花板喷洒而下。灯光闪烁,监控屏幕熄灭。林悦抬头,看见通风口有烟雾渗出——有人引爆了烟雾弹。
沈墨白松开手,那人猛然挣脱,撞开房门冲入走廊。林悦追出,只见水雾弥漫,人影已消失在转角。她冲向楼梯口,发现清洁工线人倒在地上,额头擦伤,手中对讲机被砸碎。
沈墨白赶到,扫视四周。他抬手示意林悦停下,自己走向监控室。值班人员瘫坐在椅上,脖子上有掐痕。屏幕一片雪花,但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在走廊尽头——那人跑动时左肩明显倾斜,步伐不稳。
林悦回到病房,蹲下在床底摸索。她拾起那枚金属片,五瓣樱花形状,边缘刻有极细纹路。她将其塞进衣袋,走向监护仪。陈宇的生命体征依旧微弱,但未恶化。
沈墨白站在窗前,拧开钢笔,检查笔管内部。胶卷完好。他重新装回,笔帽旋紧。窗外,雨开始落下,打在废弃的救护车顶棚上,发出沉闷回响。
林悦走到他身边,低声说:“他左肩有旧伤,刚才的动作暴露了。”
沈墨白点头。“不是新伤。是枪伤,愈合已久,但受力会牵动。”
“他不可能一个人行动。”林悦说,“医院里还有接应。”
沈墨白望向走廊。“通知所有线人,封锁后门和地下车库。她不会再走明路。”
林悦取出那枚樱花金属片,在掌心翻转。边缘一道划痕,像是被利器刮过。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s7编号的白大褂,储物柜里的,是新的,没洗过。”
沈墨白目光一凝。
“她来过不止一次。”林悦说,“可能提前踩点。”
沈墨白转身走向监控室,重新接通备用电源。画面逐个恢复。他调取两小时前的记录,快进至东侧楼梯。一名穿白大褂的女性身影出现,走路姿态与刚才相同,左肩微倾。她进入护士站,停留三分钟,离开时手中多了一件制服。
“她换了两次身份。”沈墨白说。
林悦盯着屏幕,忽然发现那人在经过消防栓时,左手快速拂过表面,像是在确认什么。她放大画面,消防栓侧面有一道新鲜刮痕,方向由内向外。
“她在标记路线。”林悦说。
沈墨白关闭监控,走向病房门。他从内袋取出钢笔,轻轻放在门边的消毒台上。笔尖朝外,笔帽拧紧。
林悦站在病床另一侧,手指抚过陈宇的手背。那只手冰冷,但仍有脉搏。她抬头看向沈墨白,对方正注视着走廊尽头的水渍。
“她会再来。”林悦说。
沈墨白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断针管,玻璃碎片中残留着淡黄液体。他用纸巾包住,放入证物袋。
走廊灯光忽明忽暗。远处传来脚步声,节奏稳定,由远及近。林悦握紧短棍,沈墨白抬手示意她后退。
脚步停在307门前。
门把手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