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搭在叶辰肩上。
他没有回头。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反应。右臂猛然向后横扫，刀锋划过空气，带起一道寒光。刀刃砍进血肉，发出闷响。那人喉咙里挤出半声痛呼，扑倒在地。
叶辰抽回刀，借着门外透进的微光看清了对方的脸。是个陌生弟子，腰间佩剑，胸口绣着玄天宗外门标记。他倒在地上，脖子歪成奇怪的角度，眼睛还睁着。
叶辰蹲下身，快速翻找对方身上物品。没有传讯符，没有丹药瓶，只有一块身份玉牌。他把玉牌塞进怀里，拖动尸体塞到一堆破木箱后面。血已经浸湿地面，他撕下对方衣角，擦掉刀上的血迹。
库房后窗开着一条缝。他收刀入鞘，翻窗而出。
外面是条窄巷，两旁堆满废弃药渣和破损兵器架。夜风从巷口吹来，带着山间特有的冷意。他贴着墙根前行，脚步放轻。前方五十步是巷口，火把光在墙上来回晃动。
他刚靠近巷口，就听见有人说话。
“人往这边跑了。”
“封锁出口，别让他逃出主峰。”
叶辰缩回阴影里。他看见五名弟子列队站在巷口，手持长剑。中间一人身穿银边黑袍，胸前绣着三道剑纹。王飞。他身边站着陈阳，手按剑柄，目光扫视四周。
叶辰低头看手中的刀。刀刃有缺口，握柄沾着血。他知道不能等。
他突然冲出巷口。
王飞立刻转身。剑光一闪，直劈而来。叶辰侧身躲避，剑气擦过背部，衣服裂开，皮肤划出血痕。他踉跄一步，没停下，继续向前冲。
陈阳从侧面跃出，一掌拍向他后腰。掌力击中丹田位置，叶辰体内刚凝聚的那点气血瞬间溃散。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经脉像被火烧过一样疼。修为急速跌落，重新回到淬体境。他咬牙撑住，右手握紧刀柄。
王飞冷笑：“区区废人，也敢染血离宗？”
叶辰抬头看他。视线有些模糊，但他能看清王飞脸上的嘲讽。他想站起来，双腿发抖，支撑不住。
陈阳退到一旁，靠在墙边。他看着叶辰，像是在看一只将死的虫子。
王飞举剑，剑尖对准叶辰咽喉。
“留你全尸，算你造化。”
叶辰忽然动了。他不再试图站起，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撞向王飞。左手迎上剑锋。
剑刃切入皮肉，一路斩断肩骨。左臂齐肩而断，鲜血喷出。叶辰借着撞击的反冲力向后滚去，撞进一群闻声赶来的低阶弟子中。
人群惊叫散开。有人摔倒，有人后退。叶辰单手持刀，从地上爬起。断口处剧痛，但他顾不上。他盯着后山小径的方向，迈步冲去。
身后传来王飞怒吼：“追！别让他跑了！”
叶辰不管。他拖着残躯奔跑。每一步都让伤口撕裂。血顺着左肩流下，浸透半边身子。他用牙齿撕下衣襟，缠住断臂处，打了个死结。
山路陡峭，脚下湿滑。他靠在一棵枯树上喘息。抬头望天。北斗七星斜挂北方。他知道方向没错。极北冰原就在那个方向。
他把刀插进地面，借力站起。
身后还有喊杀声，但已经远了。他知道这些人不会轻易放弃。但他更清楚，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
他继续走。
风越来越大。吹得他几乎站不稳。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挪。断臂处麻木了，只有钝痛还在。他不敢碰，也不敢看。
前方出现岔路。左边通向演武场，右边是通往后山的小径。小径尽头是一片荒林，再过去就是悬崖。传说那里有通往极北冰原的旧道。
他选了右边。
刚走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在泥水里。刀掉在一旁。他伸手去抓，手指碰到刀柄时剧烈颤抖。他趴在地上，喘了很久，才慢慢把手收回。
他抬头看天。星星还在。方向没变。
他用右手撑地，一点一点爬起来。捡起刀，再次插进地面。靠着刀站稳，继续向前。
山路越来越窄。两侧岩壁高耸，挡住月光。他只能凭着感觉走。耳边是风声，还有自己粗重的呼吸。
不知道走了多久。
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半塌，上面长满藤蔓。门后是向下延伸的石阶，通向更深的山腹。
他记得这地方。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这条道曾是古修士进出极北冰原的捷径。后来因为雪崩封死了，没人再走。
但现在，石门开了。
他走到门前，伸手摸了摸门框。石头冰冷，表面有新鲜刮痕。像是最近有人进出过。
他停下脚步。
背后传来脚步声。不是追兵。太轻，太慢。像是一个人在试探着靠近。
他没有回头。
右手握紧刀柄。
脚步声停在五步之外。
一个声音响起：“你还能走？”
是王飞。
叶辰不答。他盯着石门后的台阶。
王飞走近两步：“断了一臂，修为被打回淬体境，你现在连普通弟子都不如。何必挣扎？”
叶辰缓缓转头。脸上全是血污，只有眼睛还亮着。
王飞皱眉：“你不恨我？”
叶辰开口。声音沙哑：“我不恨你。”
王飞一愣。
“我只恨我自己。”叶辰说，“恨我当初不该信他们，恨我活该受这些罪。但现在……我不想死了。”
他说完，转身面向石门。
右脚迈出，踏进门槛。
左肩断口渗出的血滴落在门内第一级台阶上，砸出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