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从叶辰手中滑落。
他的手指还在伸展，试图够回去。
狼爪离头顶只剩半尺。
他动不了右臂，手腕震伤，使不上力。背部刚被另一头狼拍中，皮开肉裂，骨头像断了一样。嘴里有血腥味，是刚才撞上岩石时咬破了舌头。他睁着眼，盯着那道灰影压下来。
不能死。
这个念头比疼痛更尖锐。
他左手还抠在岩缝里，指节发白。腰腹猛地一拧，借着岩壁的支撑硬生生把身体侧翻半圈。狼爪砸在地面，碎石飞溅。反冲的力量让他滚向旁边一块凸起的岩石。
肩背重重撞上石头，痛得眼前发黑。
但他没松手。左手在地上一抓，摸到一块带棱角的骨片——是之前死掉的疾风狼留下的残骸。他握紧骨片，靠在岩石后方，暂时脱离了正面攻击线。
两头狼见扑空，低吼着调整位置。
受伤的那只站在左侧，右眼流血，脑袋微微晃动，但依然没有退。另一只绕到右侧，前爪刨地，准备再次扑击。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压低身子，慢慢靠近，想把他逼出掩体。
叶辰喘着气，额头全是冷汗。
他知道现在不能停。只要停下，下一击就会要命。他靠着岩石，双脚缓缓蹬地，积蓄力量。眼睛盯着左侧那头狼，它动作迟缓，右眼失明，反应会慢半拍。
就是这一刻。
他猛然跃起，利用岩石的高度差，双脚并拢朝左侧狼的太阳穴狠狠踹去。
狼来不及闪避，头颅被踢偏，身体横着摔出去，撞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右边那头狼发出一声低吼，眼中第一次露出惧意。它看了同伴一眼，转身就跑。
叶辰落地时膝盖一软，差点跪倒。他撑住岩石才站稳，呼吸急促，胸口像被火烤过一样。追不上了。他知道自己体力已经到极限。
但他不能让这头狼活着离开。
目光扫过地面，看到一枚断裂的狼牙——足有手掌长，尖端泛黑，是从先前战斗中断裂下来的。他踉跄走过去，弯腰捡起狼牙。
左手持牙，举过肩头。
他把全身最后的力气都压进这一掷。
狼牙脱手而出，划过空气，刺入逃跑妖狼的后腿肌腱。狼惨叫一声，前腿跪地，摔倒在血泊中。
叶辰拖着脚步走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部伤口撕裂，血顺着脊背往下流。他走到狼身后，一脚踩住它的脖子，双手抓住另一枚掉落的狼牙，对准咽喉用力插了进去。
狼挣扎了几下，四肢抽搐，渐渐没了动静。
三头狼全部死了。
他站在原地，浑身是血，衣服破成布条，左臂缠的布条早已被血浸透。右手垂在身侧，手指发抖，使不上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环顾四周。
石台边缘躺着第一头狼的尸体，眼部穿孔，血流了一地。第二头狼倒在岩石旁，太阳穴凹陷。第三头狼趴在地上，喉咙插着狼牙，血不断往外涌。
风从谷口吹来，带着腥气。
他没动。站了很久。
直到体内有一丝暖流开始流转——那是混沌气息，在缓慢修复内腑的创伤。他靠着岩壁坐下，闭上眼，呼吸逐渐平稳。
片刻后睁开。
眼神不再有波动，只有冷。
他蹲下身，用狼皮擦干净狼牙上的血，小心别进腰间。这是他现在的武器。然后他撕下一块还算完整的布条，重新包扎左臂的伤口。
动作很慢，但很稳。
做完这些，他靠坐在岩壁下，抬头看向天空。云层厚重，阳光照不进来。葬妖谷依旧死寂，只有风吹过岩石的声音。
他想起李勇。
那个把他骗进玄天宗杂役堂的人。说是能改命，结果只是让他当牛做马三年。每天挑水砍柴，挨打受骂。他说错一句话，就被鞭子抽得皮开肉裂。
后来他发现真相。
玄天宗根本不在乎他们这些人。所谓的“外门弟子”，不过是消耗品。每年都有人死在试炼中，没人管。只要不牵连高层，一切都能压下去。
赵立是执法长老。
那天他亲眼看见赵立一掌拍死一个逃奴。那人只是想回家种地，不想再送死。赵立说：“敢违宗门令者，杀无赦。”然后让人把尸体挂在山门三天，吓唬其他人。
他也差点死在那次。
因为偷听到了不该听的话。
有人说他在矿洞发现了古碑，上面刻着“混沌不灭体”四个字。他还来不及细看，就被巡逻弟子发现，打得昏死过去。醒来后被告知：你什么都没看见。
可他看见了。
他也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每次重伤濒死，体内总会有一点气息自动流转，修复伤势。虽然微弱，但从没断过。
这不是巧合。
他活下来了，一次又一次。
不是因为运气。
是因为他不肯死。
他坐在血泊中，手指轻轻抚过腰间的狼牙。
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他慢慢站起身，靠着岩壁走到高台中央。这里还能看到三具狼尸。他从其中一头身上割下几块肉，塞进怀里。食物不能浪费。然后他捡起几块尖锐的碎骨，绑在手臂上，做成临时护具。
做完这些，他停下动作。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
他抬头看去，一只黑鸟从谷口飞过，落在对面山崖的枯树上。它歪着头，看着这边，一动不动。
叶辰没理会。
他转过身，面向谷外的方向。
腿还在疼，肋骨处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钝痛。右手还是使不上力。但他迈出了第一步。
脚踩在血迹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走出几步，忽然停住。
低头看向地面。
一块石头下面压着一角布料，颜色暗红，像是被人匆忙藏起来的。他弯腰掀开石头，把布料抽出来。
是一块袖片。
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图案——三道波纹环绕一柄短剑。
玄天宗外门执事的标记。
他盯着这块布，很久没有说话。
然后他把布片折好，收进怀里。
脚步继续向前。
身影在石台尽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