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温迟因为中暑的事没再帮忙做志愿服务。
“叶星澜。”温迟问，“你为什么报名1500米？”
叶星澜望着操场喧闹的人群，喉间轻轻滚动：“因为你在看。”
周围的人太多了，温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清了。但当她转头时，看见叶星澜的耳尖红得像是被晚霞染过。
“可是”温迟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太累了？”
叶星澜停下拉伸动作，伸手捏了捏温迟的脸颊：“担心我？”
温迟诚实地点了点头。
“没事，我耐力很好。”
叶星澜最终这么说。
发令枪响时，叶星澜的起跑很稳，保持在第四名的位置。她的跑步姿势很好看，像一只舒展的鹤，黑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叶星澜在干嘛？”有同学不解地问，“怎么跑这么慢？” ……
周围的议论声传入温迟耳中。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跑道，看着叶星澜逐渐拉开与前一名的距离。阳光照在叶星澜身上，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叶星澜开始逐步加速。温迟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心跳随着她的步伐越来越快。
当其他选手开始体力不支，她的步伐却越来越大。看台上的欢呼声浪越来越高，温迟不自觉地抓紧了栏杆。
“班长！”有个陌生女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学生会让你去主席台一趟，说颁奖流程有问题！”
温迟犹豫地看向跑道。叶星澜正经过弯道，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但步伐依然稳定。
“我马上回来。”她对那个女生说，“你帮我看着点叶星澜，到最后一圈给她递水。”
等她匆匆处理完事务赶回来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叶星澜冲过终点线，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前的碎发完全被汗水浸透。那个女生正扶着她，亲密地用手帕擦她脸上的汗。
温迟愣在原地。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见叶星澜和别人靠得这么近。
“星澜你好厉害！”女生的声音甜得像蜜，“最后那圈反超太帅了！”
叶星澜接过水，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温迟身上。她的眸色很黑，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温迟不由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叶星澜微不可察地蹙起眉，轻轻拂开女生扶着她的手，直直走向温迟。
温迟愣住了，仿佛被定住般一动不动。
“温迟。”叶星澜捏住温迟的肩膀，声音哑得不行，“你跑哪去了？”
温迟不敢抬头，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学生会叫我去……”
“总是这样。”叶星澜打断她，“谁叫你你都去。”
她的声音夹杂着怒火和不易察觉的委屈。
温迟嗫嚅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抬起头，发现叶星澜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墨色。忽的让她想起上学期自己被关在这间器材室放出来后看到的那双同样漆黑的眼睛。
当时里面盛满冷漠，现在却像暗潮涌动的海。
“对不起……”
温迟只能这么说，接过叶星澜手里的水拧开瓶盖递给她。
叶星澜却盯着她，一动不动。温迟有些慌了，哀求般地说，
“喝一口吧，你才跑完长跑。”
“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
叶星澜终于肯看她，温迟愣了愣，吸了吸鼻子，扶着叶星澜在一旁坐下，小口小口喂她喝着水。
“为什么不拒绝？”
叶星澜开口，声音平静。
温迟无意识捏紧了瓶子，她其实可以拒绝，因为不止她们一个班级，也不止她一个班长。
“因为…怕他们生气。”
温迟低着头，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蔫头耷脑的。
叶星澜的手捏紧了，“那我呢？”
她问，“你怕我生气吗？”
温迟怔住了。风吹起她的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看见叶星澜因为长跑微微泛白的唇色，也看见对方眼里的一丝脆弱。
“……怕。”她诚实地说，“但不一样。”
叶星澜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就想走。
温迟只感觉身旁吹来一阵风，鬼使神差用力攥住她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自己小得不行的声音。
“我更怕你生气。”
说完后温迟感觉脸都要烧起来了，她是第一次，说这种煽情的话。
温迟的目光只停留在对方腰间的衣服上，她不敢看叶星澜的表情。
叶星澜没再走了，转过身看她。
她抬起手，用拇指擦去她鼻尖上的汗珠。
温迟没反抗，沉默蔓延着，温迟捏着她衣角的手越拉越紧，当她想松开的时候，叶星澜开口了。
“晒红了。”
她说，声音因为刚跑完步而有些低哑。
温迟这才感觉到脸颊火辣辣的疼。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终于敢抬头看她。
叶星澜的眼睛很好看，温迟能从对方的水汪汪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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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不会了。”
温迟只是这么说，低垂下眸子，无意识咬了咬下唇。
“还有下次？”
叶星澜又坐了下来，语气不咸不淡。
“不是不是……不会有下次了。”
温迟手忙脚乱挥着手否认，看着对方终于笑了出来顿时松了口气。
“最后一次。”
默了一瞬，温迟开口。
叶星澜也笑了，“是吗？”
颁奖仪式上，叶星澜胸前挂着两枚金牌。班主任激动地拍着她的肩膀，她只是淡淡地点头。
回班级区域的路上，一个女生拦住她，红着脸递上一瓶运动饮料。
温迟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陷入了回忆，她好像见过这个女生。
那个女生好像说了什么，叶星澜摇摇头，然后指了指温迟这边。女生露出失望的表情，但还是礼貌地离开了。
“怎么了吗？”
温迟看着叶星澜走回来，忍不住好奇。
“…没什么。”叶星澜却没说什么。
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掏出两枚金牌挂在了温迟脖子上。
“我的。”
“两个？”温迟歪头。
“嗯。”叶星澜理了理温迟鬓角的碎发，“跳高和1500。”
还带着体温的奖牌，沉甸甸地压在温迟心口，温迟不自觉用手摸了摸。
奖牌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温迟低头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叶星澜。对方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但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
“谢谢。”温迟小声说。
闭幕式的音乐响起，各班级开始集合。阳光下，温迟看见叶星澜的耳尖微微发红，但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闭幕式上，温迟被班主任叫去领奖状。她站在主席台边缘，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阳光刺得眼睛发酸，她下意识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星澜站在班级队伍的最后方，面无表情地望向这边。
当温迟的目光与她相遇时，她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轻轻一点，然后指向温迟。
温迟顿时回过神来。她差点拿错班级的奖状，引来一片善意的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