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掉刀疤王和黑鱼,如同在浑浊的水塘里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肃清了县城的乌烟瘴气。张学峰和他名下的兴安参业合作社,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点。不仅再无人敢在明面上挑衅,连那些原本观望的猎户和跑山人,也彻底放下了疑虑,纷纷主动与合作社接触,签订山货收购协议。
孙福贵和李卫东忙得脚不沾地,带着几个新培养的帮手,穿梭于各个屯落之间,验货、定价、付款,将一包包品相上乘的皮子、药材收入合作社的库房。刘小军则凭借着林场子弟的身份和日渐活络的关系网,成功与地区一家规模不小的土产公司搭上了线,对方对合作社提供的优质、稳定的山货来源表现出浓厚兴趣。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张学峰规划的方向顺利推进。然而,就在这看似一片大好的形势下,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却来自山林本身。
这天下午,一个来自老林子屯的猎户,急匆匆地跑到参园,找到了正在查看新收来一批黄芪成色的张学峰。
“张炮手!不好了!出大事了!”那猎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带着惊惶。
“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张学峰放下手中的黄芪,沉声问道。
“是……是熊瞎子!一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独行棕熊!个头大得吓人!”猎户喘着粗气,比划着,“它就堵在黑风隘那边!那是咱们好几个屯子去往后山猎场、还有往地区送山货的必经之路啊!那畜生凶得很,见人就追,已经伤了好几个过路的人了!现在大家都不敢从那儿走了,山货运不出去,都快急死了!”
黑风隘,是连接这片山区与外部的一条重要通道,地势险要,两侧是陡峭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路径。一旦被堵死,不仅影响了猎户们的生计,也切断了合作社山货外运的一条重要路线。
“棕熊?”张学峰眉头微蹙。棕熊不同于黑熊,体型更大,力量更强,性情也更为暴戾,尤其是在准备冬眠、积攒脂肪的这个季节,攻击性会大大增强。一头堵路的狂暴棕熊,确实是个大麻烦。
“屯里没人组织去打吗?”孙福贵在一旁问道。
那猎户苦着脸:“组织了!鲍炮手都亲自带着人去了两回了!可那畜生太精了,躲在隘口上面的林子里,根本不跟你照面,等你人一少,或者松懈了,它就冲下来伤人!鲍炮手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有一次差点被那畜生扑着!现在大家都没啥好办法了,这才想着来请您出手!”
鲍炮手都奈何不了?众人闻言,脸色都凝重起来。鲍炮手的本事他们是知道的,连他都吃了亏,可见这头棕熊非同一般。
张学峰沉吟片刻。于公,这头棕熊阻碍了交通,影响了包括合作社在内的所有靠山吃饭的人的利益;于私,鲍炮手对他有赠言之恩,如今遇到难处,他不能坐视不管。而且,若能解决这头拦路熊,他在周边猎户中的威望将更加无人能及,对于整合山货的大计也大有裨益。
更重要的是,一头成年棕熊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熊胆、熊掌、熊皮,无一不是价值千金。
“富贵,卫东,你们继续负责收购。石头,建军,检查装备,这次用大口径的。”张学峰很快做出决定,“我们去会会这头‘山君’!”
“是!”陈石头和周建军立刻兴奋起来,摩拳擦掌。
狩猎队再次出动,这次的目标是比远东豹力量更强的陆地霸主——棕熊。张学峰特意带上了那杆威力更大的双管猎枪,以及充足的独头弹。对付这种皮糙肉厚的大家伙,步枪的穿透力有时反而不如大口径猎枪的停止作用。
他们跟着报信的猎户,一路急行,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黑风隘附近。远远就能看到隘口处聚集着不少人,都是被堵在路上的猎户和村民,个个愁眉不展。鲍炮手也在其中,看到张学峰来了,老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和期待。
“学峰,你来了就好!”鲍炮手指着幽深的隘口,“那畜生就在上面那片柞树林里,神出鬼没,不好对付。”
张学峰观察了一下地形。黑风隘果然险要,路径狭窄,两侧是近乎垂直的峭壁,上方则是茂密的柞树林,确实易守难攻,难怪鲍炮手也束手无策。
“不能强攻。”张学峰冷静分析,“它在暗,我们在明,强攻上去伤亡太大。”
“那咋办?总不能一直让它堵在这儿吧?”一个性急的猎户说道。
张学峰没有回答,而是仔细询问了棕熊几次出现和伤人的时间、地点和方式。他发现,这头棕熊非常狡猾,它似乎知道人类害怕它,从不远离隘口上方的树林,一旦发现下方人多或者有威胁,就隐匿不出,等人少了或者放松警惕,才突然冲下来发动袭击。
“它这是在把隘口当成了它的狩猎场。”张学峰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它在利用地形和人类的恐惧心理。”
他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鲍爷,各位乡亲,大家先退到安全距离外。”张学峰对众人说道,“今晚我们就在隘口下面扎营。石头,建军,你们去找些干柴,把篝火烧得旺旺的。”
“学峰,你这是……”鲍炮手有些不解。
“它不是喜欢偷袭放松警惕的人吗?”张学峰嘴角微扬,“那我们就给它演一场戏,引它出来。”
夜幕降临,黑风隘口下方,燃起了几堆巨大的篝火,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张学峰让大部分猎户和村民都退到远处山坡上观望,只留下他自己、陈石头、周建军,以及自愿留下的鲍炮手和两个胆大的年轻猎手,一共六人,围坐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
他们故意大声说笑,烤着带来的干粮,甚至拿出了一小壶烧酒,装作一副毫无防备、放松享乐的样子。但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武器就放在手边最顺手的位置,耳朵竖起来,捕捉着上方树林里的任何一丝动静。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上中天,山林里除了篝火的噼啪声和他们的说笑声,一片寂静。山坡上观望的人都有些焦躁起来,怀疑这个办法是否有效。
陈石头也有些沉不住气,低声道:“峰哥,那畜生会不会不来了?”
“耐心点。”张学峰拨弄着篝火,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视着上方漆黑的树林,“它比我们更耗不起。冬天快来了,它需要食物。”
果然,就在后半夜,众人最为困乏松懈的时候,上方柞树林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来了!
所有人瞬间清醒,说笑声戛然而止,手立刻摸向了身边的武器!
借着篝火的光芒,可以看到一个庞大无比的黑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魔神,缓缓从树林边缘走了出来!它人立起来,足有两米多高,浑身覆盖着棕褐色的长毛,胸口有一撮明显的v形白毛,巨大的头颅上,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凶残的光芒,张开的大嘴露出惨白的獠牙,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咆哮!
正是那头拦路的棕熊!它显然被下方“毫无防备”的猎物所吸引,决定再次发动袭击!
“稳住!”张学峰低喝一声,缓缓端起了身边的双管猎枪。
那棕熊人立着,观察了一下,似乎确认下方只有几个“弱小”的人类,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四肢着地,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坦克,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轰隆隆地朝着篝火旁的六人猛冲过来!地面仿佛都在它的践踏下颤抖!
庞大的身躯,狂暴的气势,带来的压迫感远超之前的狼群和远东豹!
“开枪!”就在棕熊冲入三十米范围内,张学峰果断下令!
“砰!砰!”
他手中的双管猎枪率先喷出火焰!两颗沉重的独头弹,如同出膛的炮弹,一颗射向棕熊粗壮的脖颈,一颗直奔其前胸要害!
几乎同时,鲍炮手和另外几人的步枪也响了!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向棕熊!
然而,这头棕熊的防御力超乎想象!厚厚的脂肪和坚韧的皮毛形成了天然的盔甲!除了张学峰那两枪明显让它身形一顿,发出痛苦的咆哮外,其他子弹大多只是嵌入了它的皮肉,并未造成致命伤害!
剧痛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不管不顾,速度丝毫不减,如同一座肉山,继续疯狂冲来!眼看就要冲入人群!
“散开!”张学峰大吼一声,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
陈石头和周建军也反应极快,向两侧翻滚躲避。
但鲍炮手年纪大了,动作稍慢了一瞬,眼看就要被棕熊扑个正着!
千钧一发之际,张学峰在后退中,猛地将打空的双管猎枪当作铁棍,用尽全力抡起,狠狠砸在棕熊探出的前爪上!
“咔嚓!”一声脆响,不知道是枪托碎了还是熊掌骨裂了!
棕熊吃痛,前冲的势头微微一偏,擦着鲍炮手的身边冲了过去,将篝火堆撞得火星四溅!
“鲍爷,快退!”张学峰一把拉住惊魂未定的鲍炮手,将他推向后方。
那棕熊一击扑空,更加狂怒,人立起来,转身就要再次扑向最近的张学峰!
就在它人立而起,相对脆弱的胸腹暴露出来的瞬间,已经退到安全距离的周建军,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砰!”
他手中的步枪响了!子弹精准地射入了棕熊暴露出的腋下心脏区域!
“嗷——!”
棕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惨嚎,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轰然向后倒地,四肢剧烈地抽搐着,鲜血从口鼻和弹孔中汩汩涌出,眼看是活不成了。
战斗结束。
山坡上观望的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纷纷冲了下来。
张学峰看着地上那头如同小山般的棕熊尸体,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刻,确实凶险万分。
鲍炮手走过来,拍了拍张学峰的肩膀,老眼中充满了感激和后怕:“学峰,这次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今天就交代在这儿了!”
“鲍爷客气了,是大家合力。”张学峰谦逊道。
力撼山君,棕熊伏诛。
张学峰再次用他的勇气、智慧和实力,解决了一大祸患,打通了重要的交通线。经此一役,他在周边猎户和村民心中的地位,已然如同守护神一般。通往地区、通往更广阔天地的道路,似乎也随着这头拦路棕熊的倒下,变得畅通无阻。然而,他并不知道,在地区那座繁华的城市里,一双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眼睛,正透过层层迷雾,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