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峰和陈石头扛着狼皮,穿过熙攘却自动让开一条通路的人群,离开了集市。他们身后,是满地狼藉和此起彼伏的呻吟声,以及无数道混杂着震惊、敬畏、以及一丝快意的目光。
黑鱼像条脱水的鱼,瘫在冰冷的泥地上,肋骨折断的剧痛和手腕被拧的酸麻让他动弹不得,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众目睽睽之下的奇耻大辱。他在这集市上横行霸道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尤其还是栽在两个看起来像是山里来的“土包子”手里。他挣扎着抬起头,看着张学峰离去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怨毒和不敢置信。
他那几个还能动弹的跟班,连滚带爬地凑过来,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起来。
“滚开!”黑鱼嘶哑地低吼,牵动了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妈的……张学峰……兴安参业合作社……老子记住你了!”
“鱼……鱼哥,那小子手太黑了……”一个跟班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心有余悸地说道。
“黑?老子要他更黑!”黑鱼眼神凶狠,如同受伤的野兽,“去!去找我大哥!把这事告诉他!就说有人踩过界了,不把他收拾服帖了,以后这县城咱们还怎么混?”
跟班们连忙点头,搀扶着黑鱼,在一片指指点点和隐隐的嘲笑声中,狼狈不堪地逃离了集市。
他们口中的“大哥”,正是盘踞在县城,势力远比黑鱼这种集市混混大得多的地头蛇——“座山雕”。黑鱼不过是他手下负责集市这块“地盘”的小头目之一。
与此同时,张学峰和陈石头并没有走远。他们在集市附近找了一家相对干净的国营饭馆,要了两碗羊肉汤,几个烧饼,坐下来慢慢吃着。刚才那场冲突,对他们而言,仿佛只是饭前的一段小插曲。
“峰哥,刚才真痛快!那帮瘪犊子,就是欠收拾!”陈石头啃着烧饼,兴奋之情仍未消退,压低声音说道。
张学峰喝了口热汤,语气平淡:“石头,记住,咱们不是来打架的,是来做买卖的。但有人非要找不自在,也不用客气。出手就要狠,要快,打到他们怕,打到他们不敢再有下次。”
陈石头重重点头:“俺记住了,峰哥!”
正吃着,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下,走到他们桌旁,客气地问道:“两位同志,打扰一下。刚才在集市上……是你们和黑鱼他们起了冲突?”
张学峰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点了点头:“是我们。怎么,同志有事?”
那中年人脸上露出一丝敬佩,又带着点担忧:“没事没事,就是……佩服二位的胆色!那黑鱼是这一带有名的混混,背后还有人,你们……还是小心点为好。”
“谢谢提醒。”张学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中年人见他们似乎并不在意,也不好再多说,点点头离开了。
类似的情况又发生了两三次。有摊主偷偷过来表示感谢,说黑鱼那伙人平时没少欺压他们;也有好心人提醒他们赶紧离开县城,免得被报复。
张学峰一一谢过,却依旧稳坐钓鱼台。他就是要等,等消息发酵,等那个所谓的“背后有人”找上门来。他要借这次机会,彻底把名头打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张学峰和兴安参业合作社,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果然,没过多久,饭馆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十几个手持棍棒、气势汹汹的混混,在一个穿着皮夹克、留着寸头、眼神阴鸷的汉子带领下,堵住了饭馆门口。领头的正是黑鱼口中的“大哥”,县城里有名的混混头子之一,外号“刀疤王”,因为他左边眉骨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黑鱼被人搀扶着,跟在刀疤王身边,指着饭馆里面,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饭馆里的食客和服务员都吓得脸色发白,纷纷躲到角落。
“峰哥,他们来了!”陈石头“噌”地站起身,眼神里非但没有害怕,反而燃烧着战意。
张学峰慢条斯理地喝完最后一口汤,用袖子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对陈石头道:“走,出去会会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饭馆大门,面对外面那十几个手持凶器、面色不善的混混,神色如常。
刀疤王眯着眼睛,打量着张学峰。他混迹江湖多年,眼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个年轻人,面对如此阵仗,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身上那股子沉稳冷冽的气质,绝非普通猎户能有。这让他心里原本的轻视收敛了几分。
“就是你,打了我兄弟?”刀疤王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压迫感。
“是他先动手强买强卖,我只是自卫。”张学峰语气平淡。
“自卫?”刀疤王冷笑一声,“把我兄弟打成这样,一句自卫就完了?小子,你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
“规矩?”张学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们的规矩,就是欺行霸市,强买强卖?如果是这种规矩,那我不懂,也不想懂。”
“你他妈找死!”刀疤王身后一个脾气暴躁的混混忍不住,挥舞着棍子就冲了上来!
然而,他刚冲出两步,眼前一花,只觉得手腕传来钻心剧痛,棍子已经易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只穿着棉鞋的脚底在他视线中急速放大!
“砰!”
那混混被张学峰一脚正踹在胸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撞翻了后面两个同伙,三人滚作一团,半天爬不起来。
快!太快了!快到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刀疤王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刀疤都抽搐了一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小子是个硬茬子!
“一起上!废了他!”刀疤王不再犹豫,厉声喝道。
剩下的混混们虽然心惊,但仗着人多,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一拥而上!
“石头!护住身后!”张学峰低喝一声,不退反进,如同猛虎冲入羊群!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动作简洁、凌厉、高效到了极点!侧身避开砸来的木棍,顺势一个肘击撞碎对方肋骨;低头躲过横扫,一记手刀砍在对方脖颈大动脉;擒拿、反关节、踢裆、戳眼……全是战场上锤炼出的杀人技,只是刻意收敛了力道,但依旧招招到肉,骨裂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陈石头则牢记张学峰的吩咐,背靠饭馆墙壁,守住后方,将偶尔试图绕过来的混混一拳一脚放倒。他虽然不如张学峰那般狠辣精准,但势大力沉,挨上他一拳也够受的。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这些平日里欺负老百姓的混混,在真正经历过生死搏杀的张学峰面前,简直不堪一击。不到两分钟,除了刀疤王和被他护在身后、面无人色的黑鱼,其余混混已经全部躺倒在地,呻吟翻滚,失去了战斗力。
刀疤王握着手里的一把三棱刮刀,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张学峰,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让他从心底感到一股寒意。
“你……你别过来!”刀疤王色厉内荏地吼道,挥舞着刮刀。
张学峰脚步不停,目光锁定着他:“现在,能讲讲我的规矩了吗?”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个前冲侧滑,刀疤王只觉得手腕一麻,刮刀已经易主!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腹部传来,他整个人被张学峰一记凶猛的膝撞顶得双脚离地,眼珠子差点凸出来,胃里翻江倒海,跪倒在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张学峰用夺过来的刮刀,拍了拍刀疤王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声音如同寒冰:“听好了。我叫张学峰。从今天起,这集市,还有县城这块地界,我做买卖,讲究公平自愿。谁再敢伸爪子,伸哪只,我剁哪只。听明白了吗?”
刀疤王此刻哪里还有半点威风,只剩下恐惧,忙不迭地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
张学峰站起身,将刮刀随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那些惊恐万状的混混,最后落在面如死灰的黑鱼身上。
“带着你的人,滚。别再让我看见你们。”
混混们如蒙大赦,挣扎着爬起来,搀扶着刀疤王和黑鱼,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道尽头。
饭馆内外,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目睹了这一切的人,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如同战神般屹立的身影,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拳镇集市,名动县城。
经此一战,张学峰和他带领的兴安参业合作社,不再仅仅是一个来自林场的生产单位。他以一种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向整个县城宣告了他的存在。从这一天起,“张炮手”的威名,将不再局限于山林猎户之间,而是响彻了整个县城的市井江湖。所有人都知道,县城里来了一个不能惹的狠人,他叫张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