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民提着枪走出家门的瞬间,整个院子内外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他身上那股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意震慑住了,连哭泣的魏红霞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玉民!”胡云海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拦住他,“你不能一个人去!那是陷阱!他们肯定埋伏了人!”
“对啊玉民!咱们一起去!跟他们拼了!”赵子健也红着眼睛吼道。
老宋头更是急得直跺脚:“玉民娃子,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他们指名要你一个人去,就是设好了套等你钻!咱们从长计议,想想办法!”
张玉民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声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宋叔,云海,姐夫,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静姝在他们手里,多耽误一刻,她就多一分危险。”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是我的家事,我的女儿,我自己去救。你们帮我守好屯子,守好我的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他看向魏红霞,看着她苍白绝望的脸,声音放缓了些,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红霞,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再给任何人劝阻的机会,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身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胡云海猛地一跺脚,眼睛赤红:“不行!我不能让玉民哥一个人去送死!”他转身就对护屯队的人吼道:“是爷们儿的,抄家伙!跟我走!”
“对!跟他们拼了!”栓柱、二嘎子等一群年轻人立刻响应,群情激愤。
“都给我站住!”老宋头一声大喝,拦住了冲动的人群,“你们这么冒冒失失冲过去,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害了静姝那孩子!玉民说得对,咱们得稳住!”
他到底是经历过事的老辈人,强压下心中的焦急,开始分派任务:“云海,你腿脚快,赶紧去一趟林场,找傅老夫子或者周场长!把情况告诉他们,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子健,你带几个人,守住屯子各个路口,防止还有别的歹人混进来!其他人,跟我一起,守好玉民家,不能再出一点岔子!”
老宋头的安排稳住了局面。胡云海二话不说,拔腿就往林场方向跑去。赵子健也立刻带人行动起来。
魏红霞被大姐张玉红搀扶着,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看着炕上懵懂不知发生何事、还在嬉闹的另外四个女儿,尤其是婉清那酷似静姝的小脸,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内心被无尽的恐惧和自责吞噬。
张玉红紧紧抱着弟妹,也是泪流满面,但她强忍着悲痛安慰道:“红霞,别怕,要相信玉民!他一定有办法的!”
与此同时,张玉民并没有直接前往黑瞎子岭。他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先是以极快的速度绕到屯子后山,登上一处可以俯瞰黑瞎子岭方向的高地。
夜色浓重,没有月光,只有凛冽的寒风呼啸。但他凭借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和前世积累的夜间观察经验,借助远处山岭模糊的轮廓和零星积雪的反光,仔细搜索着。
黑瞎子岭下的废弃木屋,他知道那个地方。那是以前伐木队留下的临时驻地,早已破败不堪,周围地势复杂,确实是个设伏绑票的好地方。
他没有看到明显的火光,对方很谨慎。但他能感觉到,那片区域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死寂。
他迅速判断形势。对方让他明天正午独自带钱去交换,这显然是个圈套。他们绝不会老老实实交换,目的要么是杀他,要么是连人带钱一起吞掉。而今晚,是他们看守最严密,但也可能是最松懈的时候——他们绝不会料到,他敢在收到纸条后不到两个时辰就孤身前来!
机会,就在今晚!
他不再犹豫,从高地悄无声息地滑下,选择了一条极其隐蔽、连野兽都很少走的路线,朝着黑瞎子岭迂回靠近。他放弃了容易暴露的开阔地,全程利用灌木、沟壑和岩石阴影潜行,脚步轻得如同狸猫,呼吸都调整到最缓。
寒风掩盖了他细微的声响,黑暗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他就像一道融入了夜色的幽灵,迅速而坚定地逼近目标。
就在张玉民如同利箭般射向黑瞎子岭的同时,胡云海也一路狂奔,赶到了林场家属区,敲响了傅老夫子的家门。
已是深夜,傅老夫子披着衣服起来开门,看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胡云海,吃了一惊:“云海?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傅……傅老师!不好了!”胡云海上气不接下气,带着哭腔把静姝被斧头帮绑架、张玉民独自去救人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傅老夫子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什么?!竟有这种事!无法无天!真是无法无天!”他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他深知张玉民的性格和能力,但也明白一个人独闯龙潭虎穴的危险性。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周场长!”傅老夫子当机立断,也顾不上换衣服,拉着胡云海就朝场长周建军家跑去。
周建军刚睡下,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听傅老夫子说完情况,这位行伍出身、性格刚直的场长顿时勃然大怒!
“妈的!一群社会渣滓!敢动到我们林场职工家属头上!还绑架孩子!老子毙了他们!”周建军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缸乱跳。
他立刻对闻声起来的妻子喊道:“去!把保卫科值班的小王他们都叫起来!再去家属院,把那些能打敢拼的小子们都给我喊起来!带上家伙!”
林场保卫科本身就有几杆枪,加上一些血气方刚的林场子弟,很快,一支二十多人的队伍就在周建军的带领下集合起来,虽然装备五花八门,但士气高昂。
“同志们!”周建军站在人群前,声音洪亮,“靠山屯的张玉民,是咱们林场的朋友,是条好汉子!现在他的闺女被县城的流氓绑架了!他一个人去救孩子了!咱们能眼睁睁看着吗?”
“不能!”众人齐声怒吼。
“对!不能!”周建军大手一挥,“咱们林场的人,不能让朋友寒心!更不能让那些杂碎骑在脖子上拉屎!跟我走!去黑瞎子岭!把孩子救回来!把那些王八蛋一锅端了!”
“走!”群情激愤。
当下,由周建军和傅老夫子带队,胡云海引路,这支临时组成的“救援队”打着火把,拿着武器,浩浩荡荡地朝着黑瞎子岭方向疾行而去!
而此刻,在靠山屯,老宋头也没闲着。他让赵子健守好屯子,自己则带着栓柱等几个机灵的年轻人,拿着土枪和扎枪,悄悄摸到了屯子口附近,占据有利地形,远远地监视着黑瞎子岭方向的动静,准备随时接应。
魏家四兄弟在得到消息后,也是又惊又怒,老大魏铁柱二话不说,抄起家里的柴刀就要去黑瞎子岭,被还算冷静的老三魏铁山拦住。
“大哥,别冲动!玉民让咱们守家,咱们得听他的!别给他添乱!”魏铁山说道,“咱们就在屯子附近守着,万一有啥情况,也能帮上忙!”
魏家四兄弟于是也拿起家伙,加入了屯子的防御。
张玉民并不知道,因为他女儿的失踪,整个靠山屯和林场都已经被动员起来。他此刻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前方那片黑暗笼罩的废弃木屋区域。
他已经潜行到了距离木屋不足两百米的地方,隐藏在一丛茂密的枯草后。他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只有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仔细地观察着。
木屋里,隐约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亮,应该是用手捂着的煤油灯。外面,他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在来回走动,是放哨的。借着对方偶尔划火柴点烟的火光,他看清了其中一人,正是脸上带疤的刀疤刘!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玉民强迫自己冷静,继续搜索。他在木屋侧面一个背风的角落里,又发现了一个蹲着打盹的哨兵。
至少三个在外面。屋里肯定还有人,而且静姝一定在里面。
他屏住呼吸,大脑飞速运转,计算着距离、角度和动手的时机。他必须一击必中,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外面的哨兵,冲进屋里,确保静姝的安全。
寒风依旧在呼啸,但在这片杀戮场边缘,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张玉民缓缓将“水连珠”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射击位置,右手握紧了冰冷开山刀的刀柄。
猎王,已经就位。
杀戮,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