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她周身的蓝色光罩承接下这雷霆一击,顷刻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化作漫天光屑。
白南抬头望天,双目通红:“天道……连他破碎的魂魄,你都要从我身边夺走吗?
“我绝不答应!”
白南双掌高举,灵力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天河倒悬,化作波涛,在残破光球外再度凝出一层光幕,幽蓝得近乎刺目。
以她为圆心,灵力似决堤之水,呈环状疯狂外泄,层层激荡,连天幕都被撕扯得微微扭曲。
围绕在罗睺周身的道道黑影,再顾不得隐匿身形,仓皇失措,只想寻得一荫蔽,逃开这灭顶之灾。
可经过罗睺和白南刚才的打斗,早已将山峰削平、万木碾尘。
此刻放眼四周,十里焦土,寸草不留,连一道可供藏身的裂缝也无。
天幕欲坠,雷霆未落,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眨眼之间,灵力怒潮瞬息而至,携万钧之力横扫八方。
所过之处,黑影无所遁形,连哀鸣都未及出口,眨眼间便已灰飞烟灭。
罗睺?周身黑雾狂卷,连退数丈,足下划出两道深沟,这才堪堪定住身形。
“老白,坏了!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随着这道突然响起的低沉男声,虚空骤然被撕开一道缝隙。
黑白双影一前一后,缓缓浮现。
两人身形颀长,目测两米以上。
白衣胜雪,黑衣如墨。
“使者!接着!”
白袍男子抬手,掌中金光骤亮,化作一道流虹,竟无视屏障,径直悬停在白南眉心前三寸。
白南下意识伸手,指尖刚触到那团金光,温润的光芒倏然大盛,如水波荡漾,却并不灼目。
光芒由浓转淡,宛若花瓣缓缓绽放,最终化作一盏流光溢彩的莲花琉璃灯。
琉璃为骨,天火作瓣,灯芯一点鎏金,如晨露含曦,整盏灯通透若冰,又似拢着一湖秋水,静静悬于她掌心。
每一片花瓣都薄如蝉翼,璀璨夺目的七彩光晕流转在花瓣中间,生机盎然,几欲盛放。
白南不解地朝来人看去。
只见白无常临空而立,白帽高悬,上绣“一见生财”四字,金线暗纹在光里浮动,分外惹眼。
许久不见,他还是老样子。
雪白长发垂至腰际,衬得上翘的红色眼线愈发妖冶,眼尾末端勾出一朵半绽的彼岸花,花瓣似血,栩栩如生。
白无常身后立着的男子注意到了白南的视线,开口解释:“此乃上古神器——宝莲灯!灯内之火为“七宝妙火”,催动时有震撼天地、逆转乾坤之神力。
“它不仅可以用作照明和驱除邪魅,还拥有治愈伤患、保护元神以及牵引万物等神奇作用。”
“这盏灯盛世踪迹难觅,常化作一朵清雅的荷花,只有当天地遭遇劫难之际,它才会显现真身,且唯有心思纯善之人才可操控。
“我们就是赶去寻这盏灯,才来迟了……您快将爱人的魂魄引入此灯。
“否则,待雷劫再次降下,击穿屏障,魂魄四散,可就麻烦了。”
他一袭浓黑般的长袍裹身,肤色冷白,唇角微翘,似笑非笑,诡异邪魅,帽檐低低压在眉骨之上,上书“天下太平”四个大字。
与白衣的张扬不同,黑衣敛尽光华,几乎完全融入了黑夜。
黑无常静立于白无常身后半步,气息幽淡,连光线都会下意识绕行。
若不是主动开口,就像白无常的影子,很容易就会忽略他的存在。
白南微微颔首:“我明白该如何做了。多谢,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言罢,她双目微阖,凝神调息,内视识海。
有了挽救夏至的办法,白南理智回笼,不再放任体内灵力狂奔如野马,而是收束心神,引其重归周天。
灵力很快循着体内环形通道,恢复规律循环。
途经之处,经脉不断被冲刷,扩宽……方才外泄的灵力,又如水波般被吸收回了体内。
虽然灵力奔涌速度依旧很快,却不再像方才般横冲直撞,肺腑间撕心裂肺的痛楚随之散去,只余温润的暖意。
掌中宝莲灯洒落点点金辉,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方才因暴走而绽裂的经窍、心脉被灵力缓缓滋养,一一缝补。
不过数息,她的丹田竟生生扩大一倍。
丹田中央端坐的元婴,通身绽放湛蓝光芒,宛如深海之心。
天地间的灵力如百川归海,源源不断灌注。
白南通身流转着湛蓝的光芒,左掌竖于胸前,指诀翻飞,右掌心灵力如湛蓝波涛,被源源不断输入七彩琉璃灯中。
随着灵力汇入,莲瓣缓缓绽放,露出隐藏在其中的灯芯。
七彩光瀑陡然迸发,引得幽蓝屏障内所有灵魂碎片回应般闪烁起微光。
光瀑随即化作千丝万缕,轻柔将夏至的魂魄碎屑缠绕,牵引汇拢到了一起。
碎魄在光中旋转、交融,最终凝成一颗澄净透明的莹白光球。
丝线再度收拢,恢复之前的流光溢彩,将那颗光球温柔包裹,缓缓被纳入了灯芯之中。
莲瓣随之合拢,恢复半绽形态。
唯灯芯深处,一点金辉悄然绽起,恰似白南心底那粒被重新点燃的希望火种,幽微却长明。
白南落在莲灯上目光分外柔和,藏着无尽的缱绻与眷恋:“夏至哥哥,最后再等等我……很快,我就带你回家。”
此时已是破晓。
天空却黑得像是打翻的墨缸。
乌云翻腾,数道银白电光在其中纠缠,一瞬亮彻,一瞬湮灭。
“罗睺?,你还不打算放弃吗?这又是神器又是雷劫……纵使你是上古魔魂,恐怕也扛不住吧?”
旱魃眼眸中泛起疑惑:“其实,我实在搞不懂,受罚结束,因果了结,你自可离开归墟,回你魔域。
“届时,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再拿你怎么样,你究竟为何受溟涬召唤,踏足人界?”
罗睺?一步一步谨慎后退的动作顿在当场。
他本打算趁众人视线都集中盯着天雷时,悄悄撤离,却不曾想被旱魃戳破,当即有些不自然地摸摸鼻子。
这要是被底下那些人类也发现他打算临阵脱逃,往后他魔祖的脸还往哪搁?
“你!你故意的吧?”罗睺?横眉竖眼瞪向旱魃。
旱魃歪歪头,问:“什么?”
“你管我!本尊高兴……不行吗?”
她踏入潮汐之门的前一刻,声音幽幽传来:“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局势已定,此时收手还来得及……若是她渡劫成功,步入元婴大圆满境,你想跑都晚喽。”
罗睺?眼睛微眯,眉心微蹙。
用她多嘴,他何尝不清楚!
可……这或许是他唯一回归巅峰的机会。
若是乾坤朗朗,天下太平,世间便不会产生浊气。
失去血与怨的滋养,那靠杀伐为道的魔,只会一日比一日更加虚弱。
罪恶虽亘古不灭,他却只能一直长眠,且一次比一次更漫长。
如今,距他上一次清醒,已过去整整十万年!
他的旧部大多扛不住磨损已经消亡,少数尚存的也如自己一般实力大减。
下一次……下下一次苏醒……又需几度沧海桑田?
若是再次被镇压归墟,受赤阳之火万世洗礼,他可还有机会再次苏醒?
魔域,自他亲手创造以来便是弱肉强食的,若想登上尊位,只能凭血海与尸骨堆砌。
如果有朝一日,他拖着残破之躯重返魔界,失去昔年横压一世的锋芒,又凭什么令万魔俯首,再坐上那白骨王座?
更遑论杀上九霄,夺回本命武器弑魂枪,去向那无情天道讨当年坑杀血债!
“咔嚓——”笼罩白南周身的两层屏障应声碎裂,化作点点蓝色碎屑,四散于空中。
雷劫,再次降下。
这一次,它似乎已将天威蓄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