Ω序列“观察员”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相对而言)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不仅搅动了苏瑾和吴邪的警惕,也似乎触动了“锈蚀齿轮”某些深层的敏感神经。
接下来的两天,苏瑾通过“阵列”接入公共频段监控,发现集市内的氛围发生了一些微妙变化。关于“深红回声”区域异动的讨论明显增多,且增加了许多细节:有拾荒者声称看到了“巨大的阴影在混沌中游弋”,有情报贩子出售据称是“来自回声边缘的破损能量样本”,价格高昂但无人能验证。仲裁会发布了针对该区域的正式警告,建议所有船只避开,并加强了通往该方向的几个主要出口的巡逻。
同时,集市内关于“异常秩序波动”和“未知高逻辑存在”的目击报告也零星出现,描述与苏瑾遇到的“银袍人”有相似之处,但地点分散,真假难辨。这些报告引发了小范围的猜测和不安,有些人怀疑是Ω序列的渗透,更多人则认为可能是某种新的混沌现象或强大流浪者的伪装。
“暗面商会”方面,雷纳主动发来了一条加密信息,内容简短:“集市近期多事,行动谨慎。关于‘感官记录’协议,商会可提供更优厚的交换条件,包括一份关于‘收割者’内部通讯编码规律的初步分析报告(已验证部分),以及一次使用商会‘深层加密信道’与外界安全通讯的机会(限时)。考虑后回复。”
条件再次升级,而且精准地提供了他们目前可能急需的两样东西:关于Ω序列的情报,以及与“遗光议会”或其他可能盟友联系的机会。这越发显示出商会对他们需求和处境的精准把握,甚至可能已经推测出他们并非孤立无援。
苏瑾和吴邪进行了快速商议。
“对方在加大筹码,急于获取我们关于‘秩序本源’的体验数据。” 吴邪分析道,“‘通讯编码规律’与‘安全通讯机会’价值很高,但也可能是诱饵,旨在建立更深的绑定关系或获取我们外部联络信息。建议:暂不回应更优厚条件,维持原定采集任务优先。但可表达对‘通讯编码规律’的兴趣,询问更详细信息作为未来交易参考,以此保持联系并观察其反应。”
苏瑾同意。她回复雷纳,感谢提醒,表示目前专注于同伴恢复任务,对“通讯编码规律”感兴趣,希望能了解更多关于其来源和验证方式的信息,以便后续评估。
雷纳的回复很快,似乎并不意外:“理解。相关信息概要已附上。预祝采集顺利。如需技术支持或紧急援助,可通过此信道联系。另,友情提示:近期‘锈蚀齿轮’能量湍流预报显示,通往‘混沌植物群落’的常规路径附近,将有间歇性‘逻辑风暴’增强,建议调整出发时间或航线。”
又一次恰到好处的“友情提示”。苏瑾核对了一下从其他渠道获得的环境数据,确实显示那片区域不稳定因素增加。商会对环境监测的细致程度也令人印象深刻。
不能再拖延了。气泡能量经过补充和节约使用,恢复到约百分之二十二,足够一次中等距离的往返,加上吴邪维生场的消耗,略有盈余但也紧张。采集替代成分是缓解吴邪状态、降低对商会依赖的关键一步。
出发前,苏瑾做了最后准备。她将气泡的伪装和静默系统调整到最佳,委托“阵列”和吴邪意识核共同管理留守。吴邪虽然情感缺失,但其逻辑运算和监控能力在目前状态下甚至比以往更高效可靠。她则携带了必要的采集工具、额外的便携能量单元、以及几件从集市交换来的、针对混沌环境的小玩意儿(比如可以暂时扰乱低强度情绪信息包的“频闪发生器”,以及探测特定能量浓度的简易扫描仪)。
根据更新后的地图和环境预报,她规划了一条迂回但相对避开“逻辑风暴”高发区和已知掠食者巢穴的航线。目标区域位于“锈蚀齿轮”与一片被称为“永寂泥沼”的混沌能量淤积区之间的过渡带,那里能量相对平和,但时空结构脆弱,容易产生奇特的局部生态。
小型探测艇(从气泡分离出的多功能模块)悄无声息地滑出泊位,融入混沌的黑暗。苏瑾驾驶着它,沿着预定航线,开始了这次前途未卜的采集之旅。
航程前半段相对平静。她避开了几处能量湍流,绕过了一片漂浮着巨大、缓慢旋转的金属残骸的区域(地图标注为“废船坟场”,可能有拾荒者或未知生物活动)。偶尔能感知到远处有零星的能量信号或意识波动经过,她都提前规避或静默隐藏。
渐渐地,环境开始发生变化。混沌的“背景色”从深黑转向一种更加浑浊、带着暗绿和赭石斑驳的色调,如同污浊的水彩。能量流动变得粘滞,探测艇的推进器需要输出更大功率才能维持速度,能量消耗比预期更快。空气中(如果混沌有“空气”的话)开始弥漫一种淡淡的、类似于腐殖质和臭氧混合的奇异气味。
这就是接近“混沌植物群落”区域的标志。根据情报,那些能够产出“逆熵调和剂”替代成分的奇特植物,就生长在这种能量淤积、法则松散、信息交换缓慢的环境里,它们以吸收和转化混沌中的特定“惰性信息熵”为生。
苏瑾降低了速度,开启了高精度环境扫描仪,同时释放出几个微型侦察球,分散到前方扇形区域进行探查。
很快,扫描仪有了反应。在前方约一点五感知单位处,一片相对“平静”的混沌淤积区内,探测到多个微弱的、有规律的生命能量信号,以及特定的信息熵吸收频谱,与情报中描述的“凝熵蕨”特征吻合。
然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侦察球也传回了警报——在那片“凝熵蕨”生长区域的侧翼,探测到 非植物的生命活动迹象!而且不止一种!能量特征显示,可能是某种以混沌植物为食的本地生物,以及……另一种更加隐晦、带着机械与生物混合特征的信号,正在蕨群边缘缓慢移动,似乎在采集或研究什么!
有竞争者!而且后者……那混合特征让苏瑾瞬间联想到了“锈蚀齿轮”里的某些改装生物或机械共生体,甚至是……某种未知的探索单位?
她立刻命令侦察球隐蔽,同时将探测艇藏入一片浓稠的能量雾中,仔细观察。
片刻后,她“看”清了。在那些形态奇异、如同半透明水晶与腐败藤蔓结合体般的“凝熵蕨”丛中,几只外形如同放大版、甲壳上布满感知孔的混沌昆虫正在缓慢爬行,啃食着蕨类边缘的“信息结晶”。而在蕨丛的另一侧,一个约两米高、由暗色金属和蠕动生物组织拼接而成的、如同直立步行虫与小型工程机械混合体的“东西”,正用它前端多功能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切割下一小片蕨叶,放入一个密封容器中。它的动作精准、高效,带着明显的目的性。
不是拾荒者那种粗野的风格。这更像是有组织的采集或研究行为。是某个势力派出的?还是独立的“研究者”?
苏瑾心中警铃微响。她需要“凝熵蕨”的核心信息结晶(即替代成分),数量不多,但必须新鲜有效。与这些本地生物和那个未知采集者发生冲突绝非上策,尤其是在能量有限、孤身一人的情况下。
她观察着那个混合体采集者的行动模式。它似乎只对特定成熟度的蕨叶感兴趣,且每次只采集很小一片,然后就转移到另一处,行动间带着一种刻意的“可持续”感,仿佛在遵循某种采集规范。它对那些混沌昆虫视而不见,只要昆虫不干扰它的采集,它就不予理会。
也许……可以等它离开?或者,利用混沌昆虫制造混乱,趁机采集?
就在苏瑾权衡策略时,异变陡生!
那个混合体采集者刚刚将一片蕨叶放入容器,其身体突然僵直了一下,头部(如果那算是头部)数个传感器同时亮起急促的红光!它猛地转向苏瑾探测艇隐藏的大致方向,尽管有能量雾遮蔽,但显然它通过某种方式察觉到了异常!
紧接着,它没有攻击,也没有逃跑,而是从躯干侧面弹射出一个拳头大小、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球体。球体无声地飞入混沌雾中,并非射向苏瑾,而是在半空悬停,随即释放出一股强烈的、带有明确 “身份识别” 和 “警戒” 意味的复合信息流!
信息流并非攻击,更像是某种 “呼叫” 或 “警报”!
它在召唤同伴?或者通知其背后的势力?
苏瑾当机立断,不能再犹豫了!她立刻启动探测艇,将速度提升至最大,不再隐藏,径直朝着那片“凝熵蕨”丛冲去!目标明确:以最快速度采集到所需的核心结晶,然后立刻撤离!
探测艇引擎的轰鸣打破了此地的粘滞寂静,能量雾被撕开一道口子。混沌昆虫受到惊吓,四散奔逃。那个混合体采集者似乎没料到苏瑾会直接冲出来,反应慢了半拍,但它身上的武器端口(几根镶嵌在生物组织中的能量发射管)已经迅速充能亮起!
苏瑾无视威胁,探测艇前端伸出特制的采集臂,精准地刺向一株最为粗壮、核心结晶光芒最盛的“凝熵蕨”。采集臂尖端的高频振动刀片瞬间切入,切下拳头大小的一块蕴含结晶的蕨体,迅速回收密封!
就在采集臂收回的刹那,混合体采集者的能量光束到了!不是一道,而是数道交织的网状攻击,覆盖了探测艇的闪避空间!
苏瑾猛拉操纵杆,探测艇做出一个近乎极限的侧向翻滚,险之又险地从能量网的缝隙中钻出,艇身被边缘光束擦过,护盾剧烈波动,能量读数骤降!
她没有丝毫停留,采集舱关闭的瞬间,已将推进器功率推至超载,朝着与来路不同的、预先规划好的一条紧急脱离航线狂飙而去!
身后,混合体采集者似乎没有全力追击,只是持续发射了几道威慑性的光束,并维持着那个幽蓝球体的警报信号。但苏瑾通过后视感知,隐约看到,在更远处的混沌中,似乎有另两三个相似的能量特征正在被警报吸引,加速朝这个方向汇聚!
果然有同伙!而且反应迅速!
探测艇在粘滞的混沌中奋力疾驰,后方追兵的气息越来越清晰。能量储备在超载推进下快速下降。必须尽快甩掉它们,或者……找到其他变数!
就在苏瑾急速思考对策时,前方混沌的景色再次突变。一片无边无际、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与腐败气息的 “能量泥沼” 出现在航线前方!
“永寂泥沼”!她为了避开“逻辑风暴”,规划的航线更靠近了这片危险区域!
后有追兵,前有绝地。苏瑾的瞳孔微微收缩,星辰纹章在意识中灼灼闪亮。
没有退路,只能……闯进去!
她一咬牙,操控探测艇,义无反顾地扎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与声的、粘稠翻滚的黑暗泥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