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渐渐苏醒，早点摊升起袅袅白气，上班族行色匆匆。苏瑾压低帽檐，混在稀疏的人流中，像一滴水汇入河流。她刻意避开主干道的监控探头，专挑小巷穿行，最终在一条老旧的商业街背面，找到了一家招牌褪色、看起来颇为破败的网吧。
“开台机子，两个小时。”她将一张皱巴巴的纸币从窗口递进去，声音刻意压低。
网管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头也没抬，递过来一张印着账号密码的纸条。
网吧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烟味、泡面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一排排电脑大多空着，只有角落里零星坐着几个通宵后精神萎靡的年轻人。苏瑾选了个最靠里、背对门口的位子坐下。
按下主机开关，老旧的机器发出沉闷的嗡鸣。等待系统启动的间隙，她忍不住再次摸了摸口袋里的铭牌和手机。它们冰冷而沉默，却像两块磁石，牢牢吸附着她的命运。
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在她脸上。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除，双手放在键盘上。
首先，是“东海技研”。
她输入这四个字，敲下回车。
搜索结果跳出来不少，大多是一些陈旧的企业黄页信息，或者零星的地方新闻报道。这是一家成立于数十年前的集体所有制企业，最早以精密机械加工和仪器维修起家，九十年代末经历过一次改制，随后业务范围似乎有所扩大，涉及了一些自动化控制和小型机电产品制造，但规模一直不大。地址位于城市的旧工业区，与她逃离的那座研究所所在的区域相去甚远。
公开信息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一家曾经存在过、如今可能已经倒闭或转型的普通小厂。
但苏瑾不相信。
她尝试组合搜索“东海技研”与“终焉计划”。
结果寥寥，只有几条无关的玄幻小说或游戏讨论帖。
她皱起眉头。是方向错了？还是“终焉计划”的保密级别太高，根本不会出现在公开网络？
她不死心，又尝试搜索那个三角形套圆圈的符号。用文字描述搜索，结果五花八门，从宗教符号到公司商标，无所不包。她尝试用电脑自带的画图工具，笨拙地临摹了一个大概，然后进行图片搜索，结果依然是大海捞针，没有找到完全一致的。
线索似乎断了。
疲惫和一丝绝望开始蔓延。她靠在廉价的电脑椅上，感觉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正在迅速熄灭。
难道她的推测是错的？那块铭牌只是巧合？
不，不可能。那种结构上的神似，绝非偶然。
她重新坐直身体，目光锐利起来。公开网络查不到，不代表不存在。有些东西，会藏在更深的地方，比如……那些早已被遗忘的网络角落，或者需要特定权限才能访问的数据库。
她回忆着在那座大楼里偶然听到的、那些研究员之间零碎的交谈片段。他们提到过“内部论坛”、“档案服务器”、“旧项目代码库”……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她再次搜索“东海技研”，但这次，加上了“内部论坛”、“ftp”、“bbs”等关键词。
这一次，搜索结果中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几条来自某个专业技术考古论坛的帖子，标题是《寻找东海技研内部技术文档遗失库》、《论八十年代某集体厂技术资料的保存价值》。
她点开其中一个帖子。发帖人似乎是个喜欢挖掘老旧企业技术遗产的爱好者。帖子里提到，东海技研在改制前后，曾经搭建过一个内部使用的文件传输和讨论系统，基于古老的协议。随着企业衰落，这个系统早已废弃，但据说在某些特殊的网络节点或私人收藏的旧服务器硬盘里，可能还残留着部分数据碎片。帖子里甚至提供了一个据说是当年该系统常用的一个非标准端口号。
希望重新燃起！
苏瑾立刻尝试按照帖子里的提示，使用特定的网络扫描工具（她在那座大楼里被迫学习的一些“技能”此刻派上了用场），结合那个端口号，在网络上搜寻可能还“存活”的、与东海技研相关的老旧服务器或共享资源。
这是一个枯燥而漫长的过程，如同在沙漠中寻找一粒特定的沙子。屏幕上滚过一串串ip地址和端口状态信息，大部分都是“连接超时”或“拒绝访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网吧的计时系统提示剩余时间不多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扫描工具突然返回了一个不同的状态！
一个位于城市旧工业区ip段的地址，那个特定的端口，返回了“连接建立”的响应！虽然极其缓慢，极不稳定，但它确实存在！
苏瑾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立刻尝试通过这个连接，访问可能存在的文件列表。
传输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屏幕上字符一行行艰难地跳出。似乎是一个极其简陋的、基于文本的文件目录。列表中的文件名大多残缺不全，带着乱码，时间戳停留在二十多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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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急速扫过那些模糊的字符。
……技术规范……零件图……生产日志……
突然，一个文件名吸引了她的注意！
《……划阶段报告（内部传阅严禁外泄）txt》
文件名前半部分缺失，但“划阶段报告”和“内部传阅严禁外泄”这几个字，让苏瑾屏住了呼吸。她立刻尝试下载这个文件。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如同蜗牛爬行。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终于，文件下载完成。
她迫不及待地双击打开。
文件开头部分同样有乱码，但中间部分尚可辨认。里面提到了“场域稳定性测试”、“非标准能量感应”、“观测窗口维持成本”……这些词语让她感到既陌生又心惊。而在报告的结论部分，几行相对清晰的文字跳入眼帘：
“……‘终焉’原型机第七次长周期运行测试结果表明，其对特定频段‘异感’信号的捕捉与解析能力超出预期，但能源消耗巨大，且存在不可控的‘信号反馈’风险，建议暂停大规模场域构建，转入基础理论再研究……”
“……所有实验数据封存，项目代号‘终焉’永久冻结，相关物理载体按最高保密条例处理……”
苏瑾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浑身冰冷。
“异感信号”？“信号反馈”？“场域构建”？
这些词语与她在那座大楼里的经历，与那部手机和诡异的黑影，隐隐对应上了！
“东海技研”绝不仅仅是一家普通的机械厂！它在数十年前，就曾经秘密进行过某种涉及未知能量、甚至可能连接其他维度的研究！“终焉计划”就是这项研究！而她找到的这块铭牌，很可能就是那个“原型机”上的部件！
她逃离的研究所，是否就是在“东海技研”早期研究的基础上，继续了下去？甚至，他们可能已经取得了突破，而那部手机，就是“突破”的产物？
她这个“试验品”，是否也与这项跨越了数十年的隐秘研究息息相关？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爆炸开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震动。不是嗡鸣，更像是一种……规律的、轻微的脉动，如同心脏在缓慢搏动。
苏瑾猛地低头，掏出手机。
漆黑的屏幕中央，那个幽蓝的图标再次亮起，而这一次，它不再是孤立存在。在它周围，有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正以一种与屏幕上那份古老报告中所描述的“特定频段”隐隐契合的节奏，微微闪烁，仿佛正在……同步接收着什么。
……
起源之地，光之海。
吴邪小心翼翼地维持着那层由冰冷秩序波动构成的“外壳”，同时加速修复自身。寂星元婴上的裂痕已基本愈合，新生的部分闪耀着更加内敛而坚韧的星辉。他对那异种秩序的“倾听”与“解析”也未曾停止。
他逐渐摸索出了一些规律。这冰冷波动如同一个庞大而精密的神经网络，大部分时间传递着无意义的“背景噪音”或维持系统运行的底层指令。但偶尔，会有些许不同的“数据包”流过。
他无法理解这些“数据包”的具体内容，但他能感知到它们的“流向”和“优先级”。有些流向深远未知之处，有些则似乎在……回应着什么。
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明确“请求”意味的波动，顺着那根连接线，流向遥远的彼端。紧接着，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杂乱、仿佛尘封已久的信息流，被从某个“节点”抽取出来，沿着网络反馈了回去。
而在这信息流被抽调的瞬间，那个一直存在的、微弱的“共鸣”，似乎也随之清晰了一丝，仿佛被这股信息流激活了某种长期沉睡的印记。
吴邪心中一动。
这冰冷的秩序网络，并非铁板一块。它内部存在着许多未被完全“格式化”的古老节点，储存着旧的数据。而那个“共鸣”的来源，似乎就与某个这样的节点紧密相连。
现在，似乎有外部的力量（很可能就是那个引起共鸣的“异物”），正在尝试访问这个节点，触发了数据的流动。
这是一个机会！
吴邪立刻集中精神，不再仅仅是被动倾听，而是尝试着，将自己一丝极其微弱、完全模拟冰冷秩序波动的神念，如同病毒般，附着在那股反馈的信息流上，逆流而上！
他要借此机会，窥探那个被访问的节点，甚至……尝试定位那个引起共鸣的“异物”的源头！
这个过程极其危险，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旦他的神念被系统识别为异常，立刻就会引来毁灭性的打击。
但他别无选择。被动等待，永远无法掌握主动权。
他的神念，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混在庞大的、杂乱的数据流中，穿越层层冰冷的网络，朝着那个被触发的、尘封的节点，悄然潜行而去。
他能感觉到，那个节点的“气息”，带着与手中铭牌相似的、属于“物质界”的陈旧与锈蚀感，还有一丝……与苏瑾手中那部手机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不稳定的波动。
两条线，通过这冰冷而诡异的秩序网络，一方在现实世界追寻着锈蚀的密码，一方在起源之地沿着数据的洪流溯源，正以不同的方式，朝着同一个被尘封的真相，不断靠近。
网吧里，苏瑾看着手机上那与古老报告隐隐共鸣的脉动光芒，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迅速清理掉电脑上的访问记录和下载的文件，起身离开了座位。
她有了新的目标。那个ip地址所在的旧工业区，东海技研的旧址。
而在光之海中，吴邪的那一丝神念，终于穿透了数据的乱流，触及了那个尘封节点边缘腐朽的“防火墙”，感知到了其后那庞大而古老的、关于“终焉原型机”与“异感信号”的数据碎片，以及……通过这个节点，更加清晰地传递过来的、来自现实世界的、那个微弱而熟悉的“共鸣”源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