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衍宗,星枢殿。
气氛比之上次秘境崩塌时,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压抑到极致的风暴前夕的死寂。
宗主玄玑真人高居上首,面色古井无波,但那双深邃眼眸中偶尔掠过的星芒,却显示出他内心绝非表面这般平静。七峰首座除天璇真人外尽数在场,刑堂因铁无痕缺席,由一位资历较老的副堂主暂代。数位太上长老亦被惊动,隐于殿内星光朦胧之处,气息晦涩。
凌霜真人立于殿中,身姿挺直如冰峰,将吴邪带回的消息,以及那面灵光黯淡、布满裂痕的星辰罗盘呈上。
“……据吴邪所述,其于返回宗门途中,在黑风岭遭遇天璇师兄、刑堂铁无痕以及一名血煞魔宗金丹长老联手伏杀,布下锁空断灵大阵,欲夺其传承,杀人灭口。”凌霜真人声音清冷,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吴邪为求自保,被迫反击,激战之下,将三人……尽数诛杀。”
“尽数诛杀”四字一出,尽管众人早有心理准备,殿内依旧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天璇真人!铁无痕!还有一名魔宗金丹后期!三人联手,布下大阵伏杀,结果却被反杀?!那吴邪,如今是何等实力?!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静静立于凌霜真人身侧后方,面色略显苍白(刻意伪装),气息内敛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气度的吴邪身上。
震惊、难以置信、忌惮、探究……种种情绪在殿内弥漫。
“荒谬!”一位与天枢峰交好的玉衡峰长老忍不住出声质疑,“天璇师兄乃金丹后期巅峰,铁长老与那魔修亦是后期修为,三人联手,更有大阵相助,怎会……怎会被一金丹后期弟子反杀?此事太过匪夷所思!”
“事实俱在。”凌霜真人指向那面破损的星辰罗盘,“此乃天璇师兄本命法宝‘周天星衍盘’,其上残留的寂灭剑意与吴邪所修同源,且受损严重,足可证明经历了一场恶战。至于铁无痕与那魔修,其残留气息与吴邪描述,以及现场勘查结果吻合。”
她目光扫过那位玉衡峰长老,冰寒刺骨:“莫非李长老认为,是我摇光峰弟子编造谎言,污蔑已故的首座与长老?”
那李长老被凌霜真人的目光一刺,顿时语塞,不敢再多言。
高居上首的玄玑真人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缥缈的威严:“吴邪。”
“弟子在。”吴邪上前一步,拱手行礼,不卑不亢。
“将当日情形,详细道来,不得有半分隐瞒虚假。”
“是。”吴邪早已打好腹稿,将战斗过程稍作修饰,隐去《诸星万象诀》与“星核本源”的关键,只道是凭借寂星古剑之利与北辰传承中对星辰生灭的独特感悟,险死还生,最终抓住机会,才侥幸将三人反杀。并将那枚得自青木镇、已失去效用的“引星盘”也一并呈上,作为天璇真人可能与外界邪魔勾结的佐证。
他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加之气息虚浮(伪装),身上还带着几处刻意未完全愈合的轻微伤痕(自己弄的),倒是合情合理,让人难以挑出毛病。
殿内再次陷入沉默。
吴邪的说法,虽然依旧令人震撼,但结合其获得的北辰传承之神秘与寂星古剑的重光,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可能。更重要的是,天璇真人勾结魔道伏杀本宗天才弟子,此事已然坐实,性质极其恶劣!
“天璇……糊涂啊!”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浩然的太上长老叹息一声,打破了沉寂,“为一己私欲,竟行此叛宗之举,死有余辜!”
另一位太上长老也冷声道:“勾结魔道,伏杀同门,此风绝不可长!刑堂铁无痕助纣为虐,亦是罪有应得!”
这两位太上长老的表态,基本为此事定下了基调。
玄玑真人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吴邪身上:“吴邪,你为求自保,被迫反击,情有可原。然,斩杀首座与长老,终是大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即日起,罚你于摇光峰隐星谷禁足三年,非召不得出,静思己过,巩固修为。你可服气?”
这惩罚,看似严厉,实则是对吴邪的一种变相保护。禁足摇光峰,由凌霜真人看管,可避免外界纷扰与可能的报复。
吴邪心知肚明,躬身道:“弟子领罚,谢宗主宽宥。”
“至于天璇峰与刑堂……”玄玑真人语气转冷,“首座、长老空缺,需尽快遴选贤能接任。与此事有牵连者,由戒律院与剩余首座联合清查,严惩不贷!宗门之内,绝不容许此等蛀虫存在!”
“谨遵宗主法旨!”众人齐声应诺。
星枢殿议事,就此落下帷幕。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风波绝不会轻易平息。天璇峰势力的崩塌,刑堂的重组,以及吴邪那展现出的恐怖实力与潜力,都将深刻改变星衍宗未来的格局。
暗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更深层汹涌激荡。
退出星枢殿,凌霜真人带着吴邪直接返回摇光峰。
隐星谷洞府内,凌霜真人设下重重禁制,这才看向吴邪,眼神复杂:“你实话告诉我,斩杀天璇三人,你是否已动用全力?你的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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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知道瞒不过这位对自己多有庇护的首座,略一沉吟,释放出一丝金丹后期的气息,虽然依旧有所保留,但比之前在殿内表现的强大了何止数倍。
凌霜真人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凉气:“金丹后期?!你……你究竟在坠星荒原得到了何等机缘?”
吴邪将“诸星号”星舰残骸与《诸星万象诀》传承之事,选择性地告知了凌霜真人,但隐去了“星核本源”与“星寂”星图的具体细节,只道是得到了一位上古星宫前辈的遗泽。
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凌霜真人心神震撼,久久无言。
“《诸星万象诀》……星舰遗泽……”她喃喃自语,看向吴邪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你的福缘,当真深厚得令人难以置信。如此一来,你实力暴涨,反杀天璇三人,倒也说得通了。”
她神色转而凝重:“不过,你如今风头太盛,已是众矢之的。宗主让你禁足,实为保护。这三年,你便安心在此修炼,参悟新得传承,没有十足把握,绝不可轻易外出。宗门内部的清洗,由我去周旋。”
“多谢首座。”吴邪真诚道谢。
“还有一事,”凌霜真人取出那枚已失效的“引星盘”以及吴邪带回来的那些玉简碎片,“你提及的‘陨星海’、‘钥匙’、‘门’等线索,我查阅了宗门所有相关古籍,结合这‘引星盘’的炼制手法,有了一个推测。”
她目光锐利地看着吴邪:“这‘引星盘’,很可能是一把指向‘陨星海’入口,或者说,是开启入口某道‘门’的钥匙之一!而青木镇的邪阵,以及天璇等人的行动,或许都是为了收集炼制这种‘钥匙’所需的……生灵精魄与星辰怨力!”
吴邪心中一震,这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陨星海……那里究竟藏着什么?与‘星寂之劫’又有何关联?”他忍不住问道。
凌霜真人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沉重:“古籍中对‘陨星海’的记载极少,只言片语,皆与上古星宫覆灭的大恐怖相关。据说那是星辰的坟场,是‘黯’的源头之一,也是……可能蕴藏着对抗‘黯’之希望的地方。具体如何,无人知晓。历代先辈,凡探寻者,皆渺无音讯。”
她看着吴邪,郑重告诫:“我知道你身负重任,但陨星海绝非你现在可以触碰的禁地。至少……也要等你凝结元婴,乃至更高境界,方可考虑。”
吴邪默然点头,但心中对“陨星海”的探寻之意,却愈发坚定。北辰道人与星痕舰长皆指向那里,那里必然有着至关重要的秘密。
送走凌霜真人,吴邪盘膝坐下,心神沉静。
外界风波暂且平息,但这三年禁足,正是他消化所有收获,将实力提升至巅峰的绝佳时机。
《诸星万象诀》需要深入参悟,星神法身可以进一步凝练,修为需巩固至后期圆满,甚至……可以开始触摸那金丹化婴的无上关口。
他知道,短暂的平静之后,等待他的,将是更加汹涌的波涛,与那笼罩诸天的——“星寂”阴影。
他闭上双眼,周身星辉流转,缓缓进入了深层次的入定。
洞府之外,夜色渐深,星衍宗七十二峰灯火零星,仿佛无数双窥探的眼睛,注视着这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隐星谷。
而在无人知晓的虚空深处,那双纯粹的黑暗眼眸,再次缓缓睁开,望向了星衍宗的方向,一丝冰冷而扭曲的意念,穿透了无尽时空:
“钥匙……已现……星海将开……盛宴……终要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