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风愣住:“二哥,这是”
“这是你该得的。
郑榭翻开最旧的那本,纸张脆得几乎要碎掉。
“武县开张那年,你出这么大的主意,占四成股。后来生意做起来,你说要专心科举,不再过问经营。记得吗?”
何明风当然记得。
那都快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
何明风道:“可后来这么多年我也没管过”
“你不管,我不能不给。”
郑榭说得斩钉截铁。
他翻开后面几本账册,手指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滑动。
“武县三年,净利润一千八百两,你应得七百二十两。”
“后来搬到京城,开状元楼,头一年盈亏相抵,第二年转盈,到如今六年了。”
“你猜猜,该是多少?”
何明风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些年他人在石屏,从没细问过这些。
郑榭也不卖关子,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最一万八千七百两。”
何明风手里的酒杯晃了一下,酒洒出来几滴。
“一万”
“按四成算,是七千四百八十两。”
郑榭从匣子底层取出一沓银票,都是京城最大钱庄的票子,面额从五十两到五百两不等。
“这是六千两现票。”
“剩下的一千四百八十两,一部分置办了这宅子——”
他指了指四周,“连买带修整,用了一千两。”
“还有四百八十两,你嫂子的大哥在做南边的茶叶生意,今年春茶行情好,我自作主张替你投了些本钱,估摸着能有一成五的利。”
刘瑾儿适时递上一本新账册:“何公子请看,这是茶叶生意的账。”
“今年第一批龙井已经出手,净利一百二十两,钱在账上,随时可以支取。”
何明风看着那沓银票,看着账册上工整的字迹,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三年知州的俸禄,不吃不喝也才三百两出头。
这还只是现银,不算宅子,不算投资。
“二哥,这这太多了。”
何明风总算找回声音,“当年我只是出了点主意,后来全靠你和郑彦经营。这四成干股,本就是我占便宜”
“占便宜的是我。”
郑榭打断他,神色认真起来。
“明风,没有你当年的主意,没有你写的《玉馔录》,没有你后来在京城帮我打通的那些关系,状元楼走不到今天。
“这些是你应得的。你若推辞,便是瞧不起我郑榭这些年的辛苦。”
“难道我郑榭是那种独吞利润的小人?”
这话说得重了。
何明风连忙摆手:“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收下。”
郑榭把银票推到他面前,“娶妻是大事,葛家虽不图财,可咱们也不能寒酸。”
“三书六礼,聘金聘礼,宴席宾客,哪一样不要银子?”
“你这点俸禄,够干什么?”
郑彦在一旁帮腔:“就是!明风,你可别犯傻。咱们兄弟这么多年,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再说了,这钱本来就是你的,你花自己的钱娶媳妇,天经地义!”
刘瑾儿温声道:“何公子,你就收下吧。”
“夫君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这些年你在外为官,我们在京城受你荫庇,生意才能做得安稳。这些钱,不过九牛一毛。”
何明风看着眼前三人,心中感慨万千。
有些时候,他确实需要银子。
因为有了银子就可以做更多事情。
“好。”
何明风终于点头,“我收下。只是”
“只是什么?”郑榭挑眉。
“只是茶叶生意那些钱,算我借二哥的本金。”
何明风道,“利钱我收,本钱等有了再还。”
郑榭还想说什么,刘瑾儿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腿。
郑榭会意,叹了口气:“随你吧。反正账本在这儿,你随时可以查。”
三人又饮了几杯,说起提亲的具体事宜。
郑榭是过来人,掰着手指头数:“聘金不能少,聘礼要体面,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茶叶糕点“
“对了,葛家老爷子爱喝茶,得弄点上好的明前龙井,还有请期、纳征”
他说一样,何明风记一样,越记头越大。
原来娶个媳妇,有这么多讲究。
正说着,门房来报:“马大人来了。”
话音未落,马宗腾已经自己进来了。
一身月白常服,披着灰鼠皮斗篷,手里还提着个食盒,笑吟吟的。
“哟,都在呢?我带了醉仙楼的酱肘子,刚出锅的,还热乎。”
郑彦眼睛一亮:“马兄来得正好!我们在说明风提亲的事儿,你见多识广,给出出主意。”
马宗腾把食盒递给刘瑾儿,脱了斗篷坐下,自己倒了杯酒。
“我都听说了——何明风何大人,升了知州,要娶媳妇,双喜临门。”
他看向何明风,似笑非笑,“银子备足了?”
何明风指了指桌上那沓银票:“二哥刚给我结了账。”
马宗腾扫了一眼,点点头:“这些足足够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光有银子可不行。提亲的聘礼,讲究的是体面、是心意。”
“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知道上哪儿买上好的苏州绸缎?”
“知道哪家的金银首饰做工最细?”
“知道今年的明前茶,谁家存得最足?”
一连串问题,把何明风问住了。
他确实不知道。
“所以啊,”马宗腾呷了口酒,慢条斯理道,“这事儿,你得交给我。”
“你?”
何明风诧异。
“怎么,信不过我?”
马宗腾挑眉,“马家虽不是什么豪富,可好歹是皇亲国戚。”
“江南织造、各地茶商,多少有些门路。”
“同样的银子,我能给你买到更好的东西。”
“同样的东西,我能给你省下三成银子。”
郑榭抚掌:“马兄说得在理!我们做生意,也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外行人去买,宰你没商量。”
何明风稍微有些犹豫:“可这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
马宗腾摆手,“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再说了——”
他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作为兄弟,我还要送你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