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明拿出来的自然并非那枚具备独立意识、被他封印于体内的开天斧道形本源印记。
而是他凭借自身对那本源印记的深刻理解,结合在盘古遗域前的感悟,自行凝聚模拟而出的一道“仿印”。
此印形神兼备,道韵纯正,单从外在感知,几乎与真正的遗域赐予印记无异。
遁一的目光落在时明掌心那枚开天斧印记之上,斧刃处流转的寒光仿佛能刺痛元神。
他仔细感应,只觉其中力之大道磅礴纯粹,开天辟地的意境真实不虚,与他自身拥有的造化玉碟印记相比,只是承载的大道不同,本质层次上并未察觉出任何异常或差异。
在他眼中,时明掌中之物,与他从遗域中获得的一般无二,皆是混沌至宝留于此地的道韵显化。
“自无不可。”遁一脸上露出欣然之色,朗声道,“大罗之上,道途更是渺远难测,宛如涉足无涯之海。你我既以道友相称,同道而行,正该相互砥砺,共探前路。”
说罢,他亦抬起左手,掌心道韵流转,清光湛然。
一枚通体仿佛由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内部有无数天道符文生灭流转的碟形印记,缓缓自他掌心浮现,正是那造化玉碟印记。
他手指轻弹,那枚玉碟印记便化作一道温润流光,平稳地飞向时明。
时明伸手,稳稳将那枚流光摄入掌中。
入手瞬间,便觉一股浩大、有序、蕴含无限生机与演化可能的道韵弥漫开来,与开天斧印记的霸道凌厉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他也将掌心那枚开天斧印记轻轻送出,推向遁一。
遁一接过开天斧印记,将其纳入掌中,元神微微一触,那纯粹而强悍的力之大道法则波动便汹涌而来,让他心神都为之一振。
他细细体悟了片刻,眼中闪过一抹明悟与赞叹,随即抬头看向正在低头观摩造化玉碟印记的时明,诚恳开口道:
“时明道友,我获得这枚造化玉碟印记的时日,虽在道友眼中或许不算多么漫长,但好歹也比道友多了整整一个无量量劫的参悟与积累。
其中一些细微处的道韵变化、与己身道途结合的关窍,我或有些许浅见。道友若在参悟过程中,有任何不明或欲探讨之处,尽可随时相询,我定当知无不言。”
他这话说得颇为真挚,既是出于同道之谊,或许也因得了时明的开天斧印记,心怀谢意,更因那开天斧印记中蕴含的大道,确实对他有着明显的触动与补益。
时明闻言,从对造化玉碟印记的初步感知中收回心神,抬眼看向遁一,脸上露出惯常的、略显疏淡的笑容,应道:“呵呵,道友盛情,时明心领。届时若有疑难,定然不会与道友客气,少不得要来叨扰请教。”
遁一点点头,不再多言,持着那枚开天斧印记,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重新没入盘古遗域那翻腾不息的混沌气旋深处,继续他的大道参悟去了。
目送遁一身影消失,时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低下头,再次看向掌心那枚温润生光的造化玉碟印记。神识如最精密的刻刀,深入印记内部,剖析着其结构与道韵构成。
仅仅片刻功夫,他便已将其中的大道真意、符文流转规律、能量承载方式等悉数洞彻。
“果然……”
时明心中了然,印证了最初的预测。
女娲、遁一他们从盘古遗域中获得的这种印记,与自己冒险捕获的那枚具备独立意识的开天斧道形本源印记,看似同源,实则有着本质的差别。
“这枚印记,其中蕴含的大道真意固然也算深邃玄奥,对寻常大罗乃至真大罗初境者,或许堪称无上瑰宝,足以指引漫长道途。”时明在心中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枚玉碟印记,清冷的光辉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但是,与我所获的那枚本源印记相比……犹如江河比之瀚海,萤火较之皓月,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
它不触及混沌至宝真正的核心本源,不包含那份独特的灵性或者说「道魂」,仅仅是一份相对精纯的大道法则拓印。
凭借它,根本无法真正领悟到混沌至宝最为玄奥、最接近大道本源的那部分奥秘。”
他心念一动,那枚造化玉碟印记便化作点点清光,收入袖中。
随即,他的注意力转向了体内那被层层封印、处于半沉寂状态的开天斧道形本源印记。一缕清晰而冰冷的意念传递过去。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寻找契合之人的方法?留下这些无关痛痒的拓印,静待有缘人参悟,暗中观察筛选?这般行事,怎么看,都更像是在……垂钓啊。”
那开天斧本源印记原本沉浸在一片自我封印的混沌之中,并不想回应时明这带着明显审视与讽刺意味的心声。
然而,一股它极为熟悉、令其核心道韵都为之颤栗的危机感,毫无征兆地猛然袭来。仿佛有一双冰冷而无情的眼睛,穿透了所有封印,直接凝视着它最脆弱的本质。
它瞬间从半沉睡的状态被彻底惊醒,道韵波动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绝非如此!”它连忙传递出清晰的意念回应,试图解释,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吾等分散印记,留存道韵,确是为了甄别与吾等大道最为契合、心性资质皆属上乘的有缘者。
这是一个漫长而谨慎的过程。唯有经过足够时日的观察、验证,真正确定其心性、道途与吾等印记完美共鸣之后,才会考虑……给予更深层次的认可,甚至触及本源印记。
信任……信任是需要时间来建立和考验的,此乃常理。”
“信任?”时明的意念带着毫不掩饰的冷笑,“你怕什么?我又没说要对你怎么样。至少现在,我还没打算把你拆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藏着多少谨慎与考验。”
开天斧印记的意念波动沉默了下去,仿佛被噎住,又像是在积攒勇气,或是衡量措辞。
四周只有混沌气流无声涌动,以及盘古遗域深处传来的、低沉如心跳的法则脉动。
这沉默持续了颇长一段时间,久到时明几乎以为它又要装死的时候,一道更为沉缓、似乎经过深思熟虑的意念,才缓缓传递出来。
“时明道友……”它的意念听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重,“其实……待到无量量劫之后,诸天万界,寰宇诸有,终将走向归寂。
在那种万物凋零、大道亦开始收束的终末氛围之中,吾等混沌至宝遗存之力的束缚……便会自然松动。届时,能发挥的威能,与现在不可同日而语。”
“嗯?”时明的意念微微上扬,显露出一丝真正的兴趣。
“吾之意……时明道友道行高深,智慧通明,理应早已明白。”开天斧印记的意念只如此回应,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含蓄,不肯再多言半句,仿佛那是一个不能轻易触及的边界。
时明的意念在它周围盘旋了片刻,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
“我明白……我该明白。”时明的意念重复着这句话,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如何选择是另一回事。至少现在,在此刻,在一切尚未明朗之前……我不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