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问我能不能像林七那样真正帮到别人。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引火符。火焰燃起，照亮了他们的脸。我看了一眼那团火，然后将它收回指尖，轻声说：“能。”说完我转身走了。
我没有回寝宫，也没有去偏殿处理文书。脚步一路向北，穿过三重宫门，走过石桥，进了后苑深处的幽林。这里没人来，连宫人都不敢靠近。树高得遮住天光，地面铺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没有声音。
我在一棵老槐树下坐下，背靠着树干，闭上眼。尾戒开始发烫，体内的烬心火沉寂太久，像是睡着了。我想调动它，但它不动。我试着运行《九玄妖典》里的归墟吐纳法，气息从胸口往下走，经过腹部，再往四肢散开。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我重复了七遍，每一次都更慢一些。
到了第三天夜里，我还在调息。身体越来越沉，意识却越来越清醒。突然间，我听见一个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火里传出来的。那是低语，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但我知道这是烬心火在回应我。
我睁开眼，把神识沉下去，顺着经脉找到那缕火。它很小，蜷缩在我心口的位置。我用意念碰它，它猛地跳了一下。我感到一阵痛，像是有东西在烧我的骨头。我没动，继续看着它。痛持续了很久，直到我把呼吸和它的跳动对齐。
第五个子时，我开始尝试化形之法。这是我在古卷里看到的术，能把身体的一部分变成自然元素。我先选了风。我让自己想象成一道气流，从头顶升起，穿过树叶缝隙，飘向天空。但我刚一动，胸口就闷住了。我强行推进，结果四肢僵硬，手指发麻。我立刻停下，冷汗已经湿透内衫。
这次失败让我知道，不能急。我不是要控制自然，而是要成为它的一部分。我重新坐好，不再想术法怎么用，也不再想自己是谁。我只听周围的声音。
鸟叫了一声，停顿，又叫了一声。这不是随意的叫声，是某种节奏。我跟着它的频率呼吸。树根在地下吸水，我能感觉到那种缓慢的拉力。露珠从叶子边缘滑落，落地前那一瞬间的重量变化，我也能察觉。
第七天清晨，阳光穿过树冠照下来。我没有睁眼，但我知道光来了。我让自己的呼吸和林间的气息同步。吸气时，草木的味道进入鼻腔；呼气时，我的气息混进风里。我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发现我的左手变了。
皮肤上出现了纹路，像藤蔓缠绕的样子。我动了动手指，那些纹路跟着移动。我没有惊慌，也没有兴奋。我只是继续坐着，让这种感觉蔓延。我的脚底开始发热，像是和土地连上了。我能感觉到下面有虫在爬，有根在生长。
烬心火这时候动了。它从心口往上走，经过喉咙，最后停在我的眉心。那里原本有一点朱砂印记，现在开始闪烁。火在里面转了一圈，然后散开，流入全身经脉。
我感到一股新的力量出现。不是更强，而是更清楚。以前我用妖术，靠的是记忆和练习。现在我不需要想了。风吹过来，我就知道它会往哪边拐；树叶摇动，我就知道雨什么时候来。
我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不是人耳，是狐耳的本能反应。我放任它出来，没有隐藏。双耳完全显现后，听力变得不一样了。我能听到十丈外蚂蚁爬过枯叶的声音，也能分辨出不同鸟类的心跳频率。
我慢慢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我没有施法，只是把手放在那里。不到一会儿，一只小鸟飞下来，落在我的掌心。它不害怕，像是认识我一样。我用拇指轻轻碰了碰它的羽毛，它叫了一声，又飞走了。
这时我才发现，周围的动物都在靠近。一只野兔蹲在五步远的地方看着我；树上有松鼠探头；连平时最怕人的刺猬也从洞里钻了出来，慢慢挪到我脚边。
我没有动它们，也没有驱赶。我们就这样待着。太阳升到头顶，又慢慢西斜。我的身体仍然半融在地里，气息和这片林子连成一片。
天快黑的时候，我试着站起身。动作很慢，像是从泥里拔出来一样。我低头看了看手，藤蔓纹路已经褪去，但皮肤底下还有微微的光感。我摸了摸尾戒，它不再发烫，而是温的。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落叶上。这一次我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不是脚踩碎叶子的声音，而是叶子被踩之前的状态——它们知道自己会被踩，所以提前调整了位置。这感觉很奇怪，但我接受了。
我走到林子边缘，看见外面的宫墙。灯火已经亮起来，有人在走动，有声音传来。那些声音对我来说变得嘈杂了。我不想回去，但我知道我必须回去。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棵老槐树。树皮上有道裂痕，形状像是一只眼睛。我盯着它看了几秒，那道裂痕动了一下，像是眨了眨眼。
我转身走出林子，朝着宫门方向走。路上遇到一个巡逻的侍卫，他看见我，立刻低头行礼。我没说话，也没停下。他抬起头时，我发现他的眼神有点不对。他盯着我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我继续往前走。走到第一道宫门前，我停下来。我把手贴在门框上，闭上眼。一瞬间，我“看”到了整个皇宫的布局。不是用眼睛看，是用感觉。我知道哪里有人，哪里空着，哪里藏着暗格。我还感觉到三条细弱的线，从宫外延伸进来，连接着不同的殿宇。
这些线我很熟悉。是阵法留下的痕迹。有人在外面设了监视阵，正在偷听宫里的灵气波动。他们不知道我现在能感知到这些。
我收回手，继续往前走。第二道门时，我做了同样的事。这一次我发现了第四条线，比其他的更隐蔽。它通向城北的方向。我记得那个地方，有一座废弃的道观。
到了第三道门，我没有再检查。我已经知道了足够多的信息。我直接走向勤政殿的方向。萧云轩应该还在等我。但他不知道，现在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我走在长廊上，脚步很轻。月光照在地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影子的尾巴部分，有一小段看起来不太对劲。它没有随着我的脚步移动，而是停在那里，慢慢地扭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