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牌翻面的瞬间,我指尖一颤。尾戒贴着皮肤发烫,不是错觉,是结界网络传来的震动。西市水渠那头的能量线断了,主阵已毁,潜入者失去掩护,正在靠近。
我睁开眼,瞳孔里掠过一道琥珀色光。没有时间犹豫。左手按在案下,活体影蛊立刻苏醒,顺着地砖缝隙滑入地下。右手掐诀,默念咒语,太初台的逆向牵引阵眼开始充能。
藏书阁后巷的地砖微微震了一下。我知道他进来了。
那人穿着杂役的灰袍,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但他忘了,我的结界不靠声音捕捉目标。他的右腿刚踏进巷口三步,地面符纹一闪,缚灵金光从地底暴起,缠上他的脚踝。他闷哼一声,身形顿住,左手下意识摸向腰间。
我没让他动手。
尾戒光芒暴涨,我隔空催动结界之力,金光收紧,直接将他双臂反剪锁死。他挣扎了一下,脖颈青筋暴起,嘴角忽然裂开,喷出一团黑雾。
我冷笑。这种伎俩早被我看穿。
张口吐出一道清音,那是烬心火中传来的妖语。声波撞上黑雾,瞬间将其碾碎。雾气散开的刹那,我已看清他的脸——普通,毫无特征,是一张用“易皮蛊”伪造的面具。
但他的脖子上有道细小裂痕,皮肉边缘泛着暗紫。这个痕迹我在庚的密信摹本上见过,是北渊间谍特有的接骨手法留下的。
就是他。
我抬手打出一道符印,钉入巷口上方的虚空。这是信号,通知影卫七号封锁外围通道。同时催动戌令,禁军应在十息内完成合围。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宫人们出现了。
他们举着灯笼,挤在巷口拐角,看到地上的金光和被绑住的人,顿时炸开了锅。
“鬼!有鬼缠身!”
“那是妖术!妖妃又施法了!”
“快跑!别被牵连!”
有人转身就逃,有人跪地磕头,还有人想冲进来救人。秩序眼看就要失控。
我起身走出凤仪宫,站上高阶。扬手打出一道清辉,直冲夜空。那光划破黑暗,像一道命令,所有奔逃的人脚步都是一顿。
我开口:“各司其位!禁军按戌令合围,女官领人守住东西六宫门户,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声音不大,却穿透夜色,落在每个人耳中。宫人们抬头看见是我,慌乱渐止。几个女官反应过来,立刻组织人手分守宫门。灯笼的光重新排成队列,不再散乱。
巷子里的间谍还在挣扎。他被金光锁住,动不了,但眼神凶狠,盯着我不放。
我知道他在等什么。等同伙接应,等炸符引爆,等最后一搏的机会。
可惜,这里没有他的机会。
我站在巷口,一手按在尾戒上维持结界压制,另一只手轻轻擦过唇角。指尖沾了血,是刚才催动妖语时反噬出来的。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烬心火在体内翻滚,但我没退。
风从廊下吹过,卷起我的狐绒披风。披风下的手已经准备好第二道符印,只要他再动一下,我就让他彻底瘫痪。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萧云轩到了。
他带着禁军从乾元殿方向走来,铠甲未卸,腰间佩剑未出鞘,但每一步都压着节奏。禁军分成两队,迅速封锁巷子两端,弓弩手登顶两侧屋檐,箭尖对准中间那人。
萧云轩走到我身边,没看我,目光直接落在间谍身上。
“活捉。”他说,“我要知道他怎么进来的,谁给他开的门,背后还有多少人。”
我点头,没说话。
我们一前一后站定,形成夹击之势。他在我左侧半步,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还有他手指握剑柄时绷紧的肌肉。
间谍终于抬头。
面具在他脸上裂开一道缝,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他的嘴动了动,声音沙哑:“你们……拦不住……”
我没理他。
尾戒再次震动。结界网络传来新的信号——御膳房香炉通道有异动,有人试图从内部破坏通风口。另外两个节点也出现微弱波动,像是试探性的触碰。
不止一个。
我立刻传令影卫调整布防,同时催动藏书阁后巷的阵眼加强压制。金光猛然收紧,间谍发出一声闷哼,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他咬牙,额头冒汗,但还是抬起头,死死盯着我。
“你救不了所有人。”他说,“你们的宫墙……太高了。”
我冷笑:“我不需要救所有人。我只需要抓住你们每一个。”
他嘴角抽动,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忍痛。忽然,他脖子上的裂痕开始渗血,颜色发黑。
毒发了。
我立刻察觉不对。这不是自尽用的毒,是远程控制的信号。有人在确认他是否暴露。
我转身对萧云轩说:“他体内有控命蛊,对方在试探。如果他死了,其他间谍会立刻撤退。”
萧云轩眼神一沉:“能逼供吗?”
“现在不行。蛊虫与心脉相连,强行撬识会触发爆体。”
“那就先关进地牢,加三层封印。”
“不行。”我打断他,“他必须留在这里。现在带走,对方会知道计划败露,立即转入暗线。我们要让他活着,但不能让他传递任何信息。”
萧云轩看向我:“你想怎么做?”
我抬起手,尾戒光芒流转。我将一道妖识打入缚灵金光之中,顺着金光缠绕他的全身,最后停在他的喉部。
“我封了他的声带,也封了蛊虫的感应。他还能呼吸,但说不出话,传不出信号。只要我们不动他,对方就会以为他还活着,还在执行任务。”
萧云轩沉默片刻,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我转头看向巷口。影卫七号已经到位,禁军完成合围,女官们守住各宫门,宫人们不再奔逃,而是按照指令站岗。
一切都在控制中。
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间谍进得来一次,就能进来第二次。他们选在子时动手,是因为乌云遮月,天象无光。下次呢?会不会选在大典当日?会不会混在贡使队伍里?
我按在尾戒上的手没有松开。烬心火在体内缓缓流转,压制着反噬带来的疼痛。我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那个被锁住的人。
他的眼睛还睁着,漆黑,没有光。
我在等。等他背后的主使做出下一步动作。
远处传来更鼓声。三更了。
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地上的落叶。一片枯叶贴着地面滚到我脚边,停住。
我低头看了一眼。
叶脉上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人用针尖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