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计划”推行到第三个月,订单像山洪暴发。刘健顶着黑眼圈把手机怼到我面前,屏幕上的数字令人眩晕:“林哥!日销破五万了!平台把咱们顶到土特产首页!”陈默的工作室彻夜通明,竹编提篮的订单从两百件暴涨到两千件,榔头敲打竹篾的声音响彻深夜。王媛攥着计算器的手指发白:“应收账款已经拖了三十万,新订单还要垫付十万原料款”
危机的第一道裂痕在凌晨显现。刘健冲进办公室时手机还在疯狂震动,屏幕上是平台发来的强制下架通知:“批次腊肉酸价超标,全部商品紧急下架!”
仓库很快被退货淹没。王媛指着电脑屏幕上二十三起索赔申请,声音发颤:“押金全冻结了有个顾客说孩子吃了腊肉住院”她突然哽咽,“我们得准备四十万赔付款”
在青龙湾,老张蹲在熏肉架前装糊涂:“当初验货是你们点的头!”他儿子举着手机录像,镜头快怼到我脸上。真正的重击来自石塘村,李老伯的老婆隔着门缝哭喊:“霉籽油是李家娃子掺的!你们要逼死老农民吗!”刘健翻墙拍到的画面更让人心惊——几个村民正把糖浆灌进印着“山川文创”的竹筒。
“住手!”我抢过糖浆桶砸向墙角。老张的儿子抡起扁担扑来,刘健猛地推开我,扁担结结实实砸在他背上。混乱中我抓起铁钳格挡,却听见老张惨叫倒地——他冲来时踩中了翻倒的蜜桶。
七天后走出拘留所,仓库里弥漫着绝望。王媛摊开账本的手在发抖:“平台罚金十二万,赔付款二十八万,腐烂货物损失六万正好四十六万,我们现在资不抵债了。”
“是我的错。”刘健突然打破沉默,他指着自己青紫的嘴角,“当初要是坚持品控抽查”
“不,是我太急。”王媛红着眼圈接话,“明明看到合作社产能跟不上,还拼命接单。”
陈默默默烧掉发霉的设计图:“我也有责任,光顾着设计,没盯紧外包作坊的质量”
看着这群满脸愧疚的伙伴,我深吸一口气:“既然大家都认识到问题,那就一起扛。公司承担三十万,剩下十六万”
“我出五万!”刘健猛地站起,“我找家里借!”
“我拿三万。”王媛擦掉眼泪,“就当买教训。”
陈默往火堆里添了根竹料:“我拿两万吧。”
火光跳跃间,分歧出现了。赵静兰首先摇头:“四十六万学费太贵了,我们输不起第二次。”林爱国也小声附和:“要不先退回文创本行?”
“正因为交了四十六万学费,才更不能放弃!”刘健激动地拍桌,“品控体系、溯源机制、合作社筛选标准这些教训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我环视众人:“刘健说得对。如果现在放弃,这四十六万就真打水漂了。但要是把暴露的问题都解决,这套经验值千金。”
陈默终于抬起头:“我保持中立。但要继续的话,必须建立设计师对生产环节的监督权。”
反对的声音渐渐沉默。苏雨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轻轻放下一个信封:“这是我两年的课时费补贴不算投资,算是对正确方向的赞助。”
晨曦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刘健在新笔记本上写下“品控体系”四个字。远处榨油坊传来新的撞槌声,这次每一声都砸得沉稳坚实。我们失去了四十六万,却换来了浴火重生的决心——这一次,要把淬火的每一道裂痕,都变成最坚硬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