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之心号以近乎撞击的姿态,在灯笼大人巨口彻底闭合前的最后一刹那,险之又险地冲入了那片黑暗。
舰身猛地一震,从深海的压力中解脱,仿佛驶入了另一个世界。
外部影像逐渐清晰。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腥臭食道与血肉壁垒,而是一片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断壁残垣,古老的石质建筑鳞次栉比,风格是数百年前的样式。破碎的街道蜿蜒延伸,许多建筑甚至保存得相当完好。而在这些废墟之上,无数巨大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蘑菇林肆意生长,它们的菌盖如同天然的照明灯,将这片巨大的腔体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一个存在于怪兽体内的、荒诞而瑰丽的微型文明遗迹。
“我们……这是在它的肚子里?”韦德看着虚拟屏幕上那些发光的蘑菇和废墟,揉了揉眼睛,“我还以为会看到半消化的鱼骨头和黏糊糊的胃酸呢!这地方看起来比我家干净!”
“难以置信!”古斯塔夫几乎把脸贴到了屏幕上,“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这些真菌在进行生物发光,为这片空间提供能量和光照!这里的空气成分……竟然可以呼吸!这简直是生物学和生态学的奇迹!”
阿尔米拉被放了下来,她站在甲板上,看着这片熟悉的景象,眼神复杂,喃喃道:“这里是……‘阿奇诺的挽歌’,我父亲的城市……”
夏洛没有理会众人的惊叹,他的见闻色霸气早已扩散开去。在这片废墟之城的最深处,他感知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强烈而古老的生命气息。
“找到了。维克托,保持警戒,我们上岸。”
钢铁之心号底部伸出支架,稳固地停靠在一片相对平坦的石板广场上。舱门打开,夏洛一行人踏上了这片存在于巨兽体内的土地。
空气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奇异的芬芳,那是古老石头与发光真菌混合的气息。
夏洛目标明确,径直朝着那个生命气息的方向走去。穿过几条破败的街道,在一座保存最完好、仿佛曾经是市政厅或者贵族府邸的建筑前,他停下了脚步。
建筑的大门敞开着,内部被发光的蘑菇照得透亮。
一个身影,静静地坐在大厅中央的华丽座椅上。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但依稀能看出原本华丽款式的洋装的小女孩,看起来和阿尔米拉年纪相仿,金色的长发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她的手上,戴着一枚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粹光芒的戒指。
她的眼神,比阿尔米拉更加空洞,那是被长达两百年的孤独彻底侵蚀后的死寂。
“奥尔嘉。”夏洛叫出了她的名字。
“阿尔米拉……你又带了新的‘祭品’来吗?”她的声音干涩,没有任何起伏。
“不,奥尔嘉。”阿尔米拉苦涩地摇头,“他们是……强盗。来夺取纯金的。”
“纯金……”奥尔嘉低头,抚摸着手指上的戒指,那光芒似乎温暖了她冰冷的手指,“父亲给我的……礼物。也是诅咒。”
夏洛走上前,无视了那弥漫的悲伤氛围,开门见山:“妮可·奥尔嘉,我是夏洛。我对你的悲伤故事没兴趣。把纯金交给我,作为回报,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给你自由。”
“自由?”奥尔嘉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渴望与恐惧的涟漪,“离开这里?外面……已经过去两百年了……我还有什么?”
“你还有活着的机会。”夏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留在这里,陪着这头即将死亡的巨兽一起腐朽,或者跟我走,去看看两百年后的世界。选择权在你。”
奥尔嘉沉默了。她看着夏洛,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戒指,再看看这片囚禁了她两百年的、虚假的城市。
两百年的孤独,像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她。
“你说得对……”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决绝,“我厌倦了……我恨透了这枚戒指,恨透了这永恒的生命,恨透了这片黑暗!”
她站起身,指向大厅后方一条幽深的通道。
“父亲当年制造的不止这一枚戒指。大部分的实验品和原材料,都藏在城市最下方的‘心脏室’里,那里也是……维持这头巨兽生命的地方。跟我来。”
在奥尔嘉的带领下,众人沿着古老的阶梯一路向下。阶梯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由某种生物角质和金属混合铸造的大门。
奥尔嘉将手按在门上,那扇门仿佛有生命般,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金色脉络缠绕而成的“心脏”。它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浓郁的金色光芒,光芒沿着四周墙壁上无数的管道输送到巨兽的全身。
而在那颗金色“心脏”的下方,堆积着如同小山般的、散发着同样光芒的金属锭和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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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纯金!足以让一个国家疯狂的储量!
“就是它了。”夏洛眼中闪过满意之色,“维克托,开始搬运!”
随着他的命令,钢铁之心号上伸出数条机械臂,开始高效地将那些纯金搬运上船。
随着纯金被不断搬离,那颗巨大的金色心脏搏动开始变得紊乱、衰弱。金色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
“它要死了!”阿尔米拉尖叫道,“灯笼大人要死了!我们都会被埋在这里!”
墙壁上的管道开始破裂,渗出恶心的黏液。头顶不断有巨石落下。
“船长!我们必须立刻撤离!”古斯塔夫看着仪器上急剧变化的数据,大声警告。
“撤退!”夏洛果断下令。
众人迅速撤回钢铁之心号。奥尔嘉在最后关头,深深看了一眼那颗即将停止跳动的“心脏”,以及这个囚禁了她两百年的牢笼,毅然转身登上了船。
“维克托!最大功率!冲出去!”
钢铁之心号的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他们进来的方向——那片由发光蘑菇照亮的“天空”冲去!
与此同时,外界的深海。
那只如同岛屿般巨大的灯笼鱼,发出了它生命中最后一声无声的哀鸣。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抽搐,表面的光芒彻底熄灭。巨大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变得灰暗。
它的生命,随着纯金的离去,走到了尽头。
死亡的巨兽,开始缓缓沉向那永不见天日的、万丈海沟。
就在它彻底沉沦之前——
轰!
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它背部猛地破开一个巨洞,激射而出!
钢铁之心号,如同挣脱母体的新生儿,裹挟着破碎的血肉与金属碎片,冲破了死亡的束缚,重新回到了幽暗的深海之中。
虚拟舷窗前,夏洛看着后方那缓缓沉入黑暗的巨兽尸骸,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的手中,把玩着一块刚刚切割下来的、散发着温暖金光的纯金。
有了它,他的野心,将获得近乎无限的时间去实现。
而在他的身后,奥尔嘉和阿尔米拉并肩站着,望着窗外无尽的黑暗,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未来的迷茫,以及一丝……挣脱宿命的解脱。
“下一站去哪,船长?”韦德兴奋地问道,看着仓库里那堆成小山的纯金,眼睛都在发光。
夏洛收起纯金,目光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层层海水,看到那红土大陆之上的世界。
“先回蜂巢岛,其他的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