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殿果然如摊主所说,三尊丈许高的三清像在昏暗中巍然矗立,元始天尊垂目持拂,灵宝天尊颔首握圭,道德天尊斜倚青牛,鎏金的衣袍在廊下残灯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墨臻借着月光细看,果然发现道德天尊像底座的青石板比周遭地砖深了半分,边缘还留着不易察觉的刻痕——正是摊主图纸上标记的机关所在。他指尖扣住刻痕凹槽,运力一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机括咬合的齿轮骤然转动,紧接着便是沉重的石磨碾压声,三清像竟带着轻微的震颤缓缓向侧后方移开,地面随之裂开一道丈宽的入口,黑漆漆的洞口如巨兽张开的嘴,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铁锈腥气与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霉味是地牢经年不通风的腐气,腥气来自锁链磨破皮肉的血味,而那缕檀香,却是僧人们即便身陷囹圄也未曾断绝的佛韵,细细的诵经声便随着这气息飘上来,断断续续却异常坚定。
“师父,你们在此等候,我先下去探探情况。”墨臻说着便屈膝要往洞口跳,手腕却被唐僧轻轻拉住。唐僧的指尖带着常年持念珠的薄茧,力道不算重,眼神却格外凝重:“悟空小心,这妖阵既能藏住地牢入口,定然布有后手,务必谨慎。若遇凶险,先自保再设法传信,切勿孤身犯险。”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枚用菩提子串成的护身佛牌,塞进墨臻掌心,“这是当年在法门寺求得的,虽无甚大力,却能驱些阴邪。”
墨臻将佛牌攥在掌心,金瞳在黑暗中亮了亮,点头应下,足尖在洞口边缘一点,身形便如轻燕般坠了下去。地牢的石阶陡峭湿滑,每一级都长满了青黑色的青苔,踩上去“滋滋”发响,稍不留神便会打滑。石阶两侧的墙壁渗着水珠,壁上嵌着的油灯早被湿气浸灭,只剩灯台残留着焦黑的灯芯。墨臻借着金瞳夜视之力,稳稳向下走了约莫三十级台阶,前方豁然开阔,与此同时,一道尖利的呵斥声刺破了诵经声的宁静:“老秃驴!别念了!再敢叨叨这些歪理,老子现在就把你扔进炼魂炉里,让你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他放缓脚步,贴着墙根悄悄探头望去——地牢深处是一排凿在山岩里的石牢,每间牢门都用碗口粗的玄铁栏杆封着,栏杆上缠绕着泛着幽绿妖光的锁链,锁链一端穿过牢门,死死锁在囚犯的琵琶骨上。十几个僧人或坐或靠地缩在石牢里,他们的僧袍早已被撕扯得褴褛不堪,露出的皮肤上布满鞭痕与血痂,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却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盘腿诵经的姿态,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不灭的虔诚。石牢中央的空地上,两个青面獠牙的小妖正围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人施暴,左边那小妖生着山羊胡,手持一条带着倒钩的皮鞭,一鞭接一鞭抽在老僧人背上,每抽一下都能带起一缕血花,破旧的僧袍瞬间被抽得粉碎;右边的小妖塌鼻梁阔嘴,手里攥着一根烧红的铁钳,正狞笑着往老僧人颈间的佛珠伸去——那串佛珠已被血浸透,却仍被老僧人死死攥在掌心。
老僧人后背的皮肉早已翻卷,鲜血顺着脊背往下淌,在沾满污泥的石地上积成一小滩,嘴角也不断有血沫溢出,可他的诵经声却未曾中断分毫,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有力:“……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铁钳刚触到佛珠,他突然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厉色,用尽力气将佛珠往嘴里一含,同时狠狠一口咬在小妖的手腕上。“哎哟!你这老东西还敢咬人!”小妖吃痛惨叫,甩手将老僧人狠狠掼在石壁上,“咚”的一声闷响,老僧人撞得眼前发黑,却依旧死死咬着佛珠,嘴角的血沫混着唾液往下滴,眼神里满是宁死不屈的决绝。
“找死!”墨臻怒喝一声,金箍棒瞬间出手,金红光芒闪过,两个小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砸得脑浆迸裂。地牢里的僧人先是一愣,见墨臻身着俗家衣裳,却带着佛门金光,都露出疑惑的神色。“诸位大师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墨臻说着便要去砍锁链,却发现锁链上的妖光有腐蚀之力,金箍棒刚一接触便“滋滋”作响。
“这锁链……是用千年妖血淬炼的……寻常法器砍不断。”年老的僧人喉间滚过一阵急促的喘息,每说一个字都牵动着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艰难地抬起布满血痂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向地牢穹顶一处隐蔽的通风口——那里正飘来一缕淡淡的焦糊味,“只有毁掉观里的妖丹炉……那是妖力源头……炉破了,锁链的妖性才会消散。”话音未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的血沫沾在花白的胡须上,触目惊心。
墨臻金瞳微凝,目光扫过玄铁锁链上流转的幽绿妖光——果然如老僧人所说,锁链表面的妖气与先前妖丹炉方向传来的邪祟气息同出一源。他刚要转身吩咐八戒守住地牢入口,手腕却猛地一沉,金箍棒竟自发震颤起来,棒身金红光芒隐隐躁动,显然是感应到了强烈的妖气逼近。与此同时,地牢入口处传来“哒哒”的沉重脚步声,每一步都踏得石阶微微震颤,伴随着铁链拖拽的刺耳声响,虎力大仙阴狠的咆哮如惊雷般炸响:“臭猴子!你以为闯进三清观的地牢,就能逃得过我的‘三阴锁魂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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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臻心头一凛,转头望去——只见虎力大仙被两个青面小妖搀扶着,青黑的脸上沾着未干的黑血,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显然是先前受的伤还未痊愈。他身后跟着数十个手持钢叉的小妖,最前头几个抬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鼎,鼎中插着九根涂满黑油的桃木钉,钉尖泛着诡异的红光。“你以为捆住我就能高枕无忧?”虎力大仙冷笑一声,舌尖舔过唇角的血渍,“早在被你擒住时,我就将信号符藏在了后槽牙里——这符纸遇血即燃,能瞬间惊动观中所有妖兵,你和这些秃驴,今日都要成我鼎中祭品!”
原来方才八戒押解三妖时,只顾着踹虎力大仙的脚踝泄愤,竟没留意他趁乱咬破舌尖,用精血催动了藏在齿间的传信妖符。那符纸化作的黑烟穿透三清观的禁制,瞬间唤醒了观中沉睡的妖众,短短片刻便集结了这队妖兵,将地牢入口团团围住。
“杀!把这些秃驴和泼猴都撕碎!”虎力大仙的咆哮还在石壁间回荡,地牢深处的岔道便传来潮水般的嘶吼,无数青面獠牙的小妖如蚁群般涌来——有的生着狼耳尖爪,钢叉上还挂着啃剩的兽骨;有的顶着蛤蟆脑袋,鼓胀的腮帮不断喷出毒涎;最凶的是为首那牛头妖怪,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青灰色的牛鼻呼呼喷着白气,手中巨斧足有门板大小,斧刃上的缺口还嵌着干涸的碎肉,显然是常年饮血的凶器。“敢闯三清观撒野,拿命来填!”他四蹄踏得石阶“咚咚”作响,巨斧带着破空的锐啸,劈出一道夹杂着黑风的气刃,直取墨臻面门。
“来得好!”墨臻眼底金芒暴涨,哪会将这些杂碎放在眼里。金箍棒在掌心飞速旋转,金红光芒如陀螺般炸开,瞬间凝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光墙。“当啷啷——”气刃撞在光墙上轰然碎裂,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光墙刚一消散,金箍棒已化作残影,棒尖扫过狼耳小妖的钢叉,“咔嚓”便将兵器劈成两段,顺势一挑,那小妖便如断线风筝般撞在石壁上,脑浆混着血沫溅得满地都是;蛤蟆精喷来的毒涎还未近身,便被棒身的金光灼成青烟,连带它鼓胀的腮帮都“噗”地炸开,绿色脓水溅了同伴一身。不过呼吸间,冲在最前的小妖已倒下一片,金红光芒所过之处,要么筋骨断裂,要么妖魂溃散,血腥味混着焦糊的妖气瞬间弥漫开来。
就在此时,地牢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唐僧身披佛光冲了进来,八戒扛着钉耙紧随其后,沙僧则如铁塔般殿后,宝杖上的蓝光将追来的小妖逼在石阶外。“悟空莫慌,为师来助你!”唐僧站在入口的高台上,掌心佛印骤然亮起,比先前更盛的金光顺着他的指尖流淌,口中《大悲咒》的经文如清泉般涌出——金色的佛音化作有形的波纹,像潮水般往地牢深处扩散,波纹所过之处,小妖们顿时如遭重锤,狼耳小妖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蛤蟆精的毒涎堵在喉咙里咳不出来,连那牛头妖怪都被震得脚步踉跄,巨斧险些脱手,体内妖力如被冻住的泥浆,运转得滞涩无比。
“师父守住入口!呆子、沙师弟跟我冲!”墨臻抓住这转瞬的空隙,金箍棒猛地横扫,金红光刃将身前的小妖逼得连连后退,硬生生劈出一条通路,“先毁妖丹炉,断了这些妖物的根基!”话音未落,他足尖在碎石上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往地牢外窜去。八戒怒吼着跟上,九齿钉耙轮得如风车,耙齿勾住一个小妖的腰,“嗨”地一声便将其甩向人群,砸倒一片追兵;沙僧则守在墨臻身侧,宝杖精准地敲向偷袭的小妖后脑,每一击都力道刚猛,既不伤及性命,又能瞬间打晕对方,确保前路畅通无阻。
唐僧留在原地护着僧人,掌心佛印已暴涨至磨盘大小,淡金色的光罩将石牢区域尽数笼罩。冲来的小妖刚触到光罩,便被佛法灼烧得惨叫连连,爪子在光罩上留下焦黑的印记。他诵经声愈发洪亮,经文如春雨般滋润着石牢里的僧人——那老僧人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后背的伤口在佛光中泛起淡金微光,疼痛竟减轻了大半;断腿的僧人咬着牙撑起身子,将身边的小沙弥护在身后;连最虚弱的少年僧人,都颤巍巍地摸出怀中的佛珠,跟着唐僧的节奏低声诵经。佛音交织间,僧人们体内沉寂的佛法渐渐复苏,有的用破损的僧袍缠住小妖的腿,有的捡起地上的碎石砸向敌人,原本绝望的地牢,瞬间响起反抗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