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竹蹲在七宫后山的竹林边上啃烧鸡腿，油蹭了半手。
她刚吃完最后一口，玄冥就从背后踹了她一脚。
“别吃了。”
“我还没咽下去！”她噎得直拍胸口，“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玄冥把一张纸条塞进她嘴里，“任务来了。”
她吐出纸条，皱眉念：“三皇子府……窃信？”
“对。”玄冥摘下面具扇风，露出底下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不是普通的信，是北戎那边来的密函，盖着狼头印的那种。”
“哦。”她点点头，“什么时候去？”
“现在。”
“连鸡骨头都不让埋？”
“不埋拉倒。”玄冥转身就走，“你要不去，我去叫墨书。”
“你等等！”她跳起来追上去，“我刚练完踏墙奔行，正愁没地方试手呢。”
玄冥停下，回头盯着她看。
她摸腰间匕首，咬嘴唇。
两人对视三秒。
“行。”他说，“你去。”
她咧嘴一笑，虎牙露出来。
——半小时后，她趴在三皇子府外墙的石头上，盯着屋顶发呆。
这宅子比丞相府还邪门。
墙上挂铃铛，地上铺细沙，连树杈都绑了铜丝。风吹一下，哗啦响。
她缩着脖子，心想：这不是防贼，是防猴吧？
但她不是普通猴子。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
风来了。
脑中瞬间跳出一条线，弯弯曲曲，像地图导航。左边有个死角，能借力翻上去。
她动了。
脚尖点地，蹭墙而上，三两下蹿到屋檐。风托着她往前滑，稳稳落在瓦片上。
没有触发机关。
她拍拍胸口，小声嘀咕：“多亏小时候爬树摘果子练出来了。”
接着贴着屋脊爬行，绕过巡逻的暗卫，一路摸到书房后窗。
窗户没锁。
她冷笑：“你们主子嗑药嗑傻了吧，这么重要的地方也不关紧？”
翻身进去，落地无声。
屋里一股霉味混着檀香，案桌擦得锃亮，书架整整齐齐。
她鼻子一抽，闻到了纸的味道。
不是普通纸，是北戎那边用的松皮纸，带点腥气。
她冲书架走去，目光扫过每一格。
突然停住。
最底层有个雕花木匣，锁扣上有划痕，明显被人频繁打开。
她蹲下，掏出一根细铁丝撬锁。
咔哒。
开了。
里面叠着几封信，边缘泛黄，封口用黑蜡封着，上面压着狼头印章。
她抽出一封，展开一看。
字是北戎文，看不懂。
但下面附了汉文译稿，写着：“粮草已备，只待信号，届时里应外合，共取皇城。”
她眼睛一亮：“好家伙，真敢写啊。”
赶紧把信塞进怀里，又顺手拿走另外两封。
正要合上木匣，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个人。
是两组人，步伐一致，像是巡查队。
她心跳猛地加快。
来不及跑。
她扫了一圈屋子，冲向墙角的大立柜，拉开柜门钻进去，再轻轻合上。
柜子里挂着几件蟒袍，熏得呛鼻。
她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外看。
铜环轻响。
门被推开。
两个黑衣暗卫进来，一人举烛台，一人手按刀柄。
“刚才有人动过这柜子。”拿烛台的说。
“不可能。”另一个冷笑，“二更天谁敢来这儿？这里是三爷藏密信的地方。”
“可我闻到生人气。”
“你鼻子有问题。”
他们走到案桌前，低头检查砚台位置。
“昨夜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偏了半寸？”
“许是风吹的。”
“这屋没窗缝，风进不来。”
两人对视一眼。
拿烛台的慢慢转头，看向立柜。
她立刻缩回视线，背贴柜壁，手握匕首。
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她咬唇，不敢擦。
外面那人朝柜子走了两步。
脚步很轻。
停住了。
她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他伸手碰了柜门。
“算了。”他退后，“先走吧。”
“加两班岗。”另一人说，“主子说了，最近不太平。”
两人离开，脚步渐远。
她靠在柜子里，喘了口气。
刚想放松，忽然感觉胸口一沉。
坏了。
怀里的信太厚，鼓了出来。
刚才那人要是拉开柜门，一眼就能看见。
她赶紧调整位置，把信往内层衣服里塞。
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是师父给她的保命符，夹在衣领缝里。
她愣了下。
想起三天前练功摔断树枝时，玄冥一边骂她笨一边偷偷往她包袱里塞这个。
当时她还笑他：“你一个大男人随身带护身符？”
他说：“闭嘴，这是驱蚊的。”
现在这“驱蚊符”正贴着她锁骨，有点烫。
她吸了口气，重新睁眼。
柜外安静了。
但她不敢动。
知道真正的刺客不是最快的那个，而是最能忍的那个。
她在心里默念师父的话。
外面打更响了。
二更三点。
她靠着柜角，手指一直搭在匕首柄上。
风从门缝钻进来，吹得烛火晃了一下。
她忽然察觉不对。
这风……方向反了。
刚才进屋时，门外走廊是西向东走，风该从右边来。
但现在，风是从左面刮进来的。
后面有通道打开了。
她眯起眼，盯着地面。
一道极细的灰尘线，正缓缓飘起。
那是暗门开启时，地面缝隙扬起的尘。
有人从密道进来了。
她立刻绷紧身体。
不是巡查队。
是新的目标。
她把耳朵贴在柜门上，听动静。
脚步声很轻，只有一人。
靴底材质软，像是皮革裹了棉布。
来人站定。
一个低哑的声音开口：“三爷，北戎的货已经运到边境，只等您一声令下。”
她瞳孔一缩。
北戎使臣？
就在这个时候？
她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
外面那人继续说：“狼王问您，计划有没有变？”
短暂沉默后，另一个声音响起。
带着药味的嗓音，含糊不清。
“没……变。”
是三皇子！
他还活着？
她记得早上红袖传的消息，说他喝了毒汤。
可现在他不仅说话，还能见外敌？
那汤根本不是毒。
或者，他是装病。
她脑子飞快转。
柜外两人开始交谈。
北戎使臣说军粮、兵力、入城路线。
三皇子咳嗽着回应，语气虚弱但思路清晰。
说到一半，他忽然问：“裴无垢那边……可靠吗？”
使臣笑了：“他给您下的药，本来就是补药。他早就不想效忠丽嫔了。”
“哼。”三皇子冷笑，“那个小白脸，嘴上喊我主子，背地里算计我母妃。”
“所以他才有用。”
两人低声笑起来。
她听得浑身发冷。
原来裴无垢给三皇子换药？
那他之前和丽嫔密谋杀子……也是假的？
这帮人全在演戏？
她捏紧匕首，指甲掐进掌心。
不能冲动。
现在出去，必死无疑。
她必须活着把消息带回去。
外面谈话还在继续。
北戎使臣拿出一份地图，铺在桌上。
“我们的人会在十五夜里动手。”他说，“您只要打开西华门，皇城就是您的。”
三皇子喘着气：“好……到时候……我会让所有守卫喝下特制的酒。”
“聪明。”
“毕竟……”他咳了几声，“我可是皇帝的长子。”
话音落下，屋里安静了几秒。
她听见纸张折叠的声音。
接着是脚步移动。
他们要走了。
她立刻调整姿势，准备等他们出门后再行动。
北戎使臣忽然转身，盯着立柜。
“这柜子……是不是动过？”
她呼吸一停。
三皇子慢悠悠地说：“不可能。我这书房，连老鼠都活不过三秒。”
“可我刚才看见影子晃了一下。”
“你眼花。”
两人不再多说，朝门口走去。
门关上的瞬间，她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
上锁了。
她被困在屋里。
外面脚步远去。
她靠在柜子里，额头滴下一滴汗。
砸在衣领的护身符上，洇开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