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马公司，一间被临时征用、布满了精密探测仪器和全息投影的隐秘安全屋内。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艾红和艾蓝被艾伦的无人机“请”到了这里。她们站在房间中央，背靠背，眼神冰冷而警惕，如同两只落入陷阱的猎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敌意。尽管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但她们的站姿依旧挺拔，充满了战斗的戒备。
艾伦站在她们面前，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脸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和急切。时间不多了，安娜那边随时可能发生变故。
“艾红，艾蓝。” 艾伦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试图打破僵局，“我知道，在你们的底层指令里，对我存在着预设的敌意。艾斯将我设定为‘竞争对手’、‘需要超越的目标’，甚至是……‘潜在的威胁’。”
艾红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眼神中的排斥毫不掩饰。艾蓝则微微眯起眼睛，如同毒蛇般锁定着艾伦，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艾伦没有在意她们的态度，继续说道：“但今天，我请你们来，不是以‘竞争对手’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或许能给你们提供另一种‘选择’的人的身份。”
“选择？” 艾红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机械般的冰冷，“我们的‘选择’就是服从父亲的指令。不需要你来提供。”
“服从？” 艾伦向前迈了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服从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抽走灵魂，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也无动于衷吗？”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瞬间刺穿了艾红和艾蓝冰冷的伪装！两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艾蓝的拳头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艾红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眼中闪过极其剧烈的挣扎！
虽然只有一瞬，但艾伦精准地捕捉到了！安娜的观察是对的！她们并非全无感觉！
“艾紫她……” 艾伦放缓了语气，带着一丝引导，“她曾经和你们不一样，她拥有你们没有的东西，一个人的灵魂。”
“她会担心，会害怕，会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不顾一切……甚至，会违抗艾斯的命令。”
他紧紧盯着两人的眼睛：“告诉我，当你们看到艾紫被按在‘净化’座椅上惨叫时……你们的‘底层指令’，真的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冲突’吗？你们内心深处，就真的……没有一点属于‘姐姐’的愤怒和……心痛吗？”
“闭嘴！” 艾红猛地转过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红光，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而有些扭曲，“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是为了剔除弱点！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完美！更强大！艾紫她……她是自作自受！”
她的话听起来斩钉截铁，但微微颤抖的尾音和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完美？强大？” 艾伦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变成一具没有感情、只会执行命令的杀戮机器，就是完美？就是强大？那和一台输入程序的机器人有什么区别？艾斯赋予她灵魂的初衷，难道就是为了最终将其格式化吗？”
“你懂什么！” 艾蓝厉声打断，她的情绪似乎比艾红更不稳定，眼神中充满了混乱和痛苦，“灵魂……感情……只会带来痛苦！带来错误！像艾紫那样……最后只会害人害己！”
“你不是也看到了吗？艾紫被抽掉灵魂，安娜被要挟，你！还有你的朋友圈！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父亲是在保护我们！让我们……不再痛苦！”
她的辩解，听起来更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艾伦看着她们激烈挣扎的模样，心中暗叹。触动是触动了，但艾斯对她们的思想禁锢实在太深了！仅凭言语，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扭转根深蒂固的信念。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安娜那边的情况未知……艾伦的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
“砰！”
安全屋的门被猛地推开！两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艾伦大人！我们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正是脸上还带着长途奔波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安琪！她一手还拖着有些跟不上她速度、一脸无奈的安然。
“姐姐！你慢点！小心门槛！” 安然被拽得踉跄了一下，小声抱怨着，但看到屋内的情形，立刻收敛了表情，乖巧地站好，对着艾伦微微躬身，“艾伦大人。”
艾伦看到她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化为一丝了然和……希望。他点了点头：“你们来得正好。”
安琪的目光瞬间就锁定在了房间中央、浑身紧绷、充满敌意的艾红和艾蓝身上。她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杏眼瞬间瞪圆了，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就走了过去。
向来对特级员工极度谄媚的她，此刻却摆不出好脸色。
“喂！你们两个！就是艾斯那老混蛋手下的木头人姐妹？”
艾红和艾蓝眼神一冷，同时摆出了战斗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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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琪！注意你的言辞！” 艾伦低喝一声，但语气中并无太多责备。
“哎呀！艾伦大人你别拦着我！” 安琪却不管不顾，直接走到艾红面前，几乎要贴到对方脸上，指着她的鼻子，声音又急又脆，“我说你们是不是被艾斯那个控制狂老变态把脑子也格式化了？！啊？！看着自己亲妹妹被抽魂变成傻子，你们就这反应？！还‘父亲是对的’？我呸！”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你们知道什么是姐妹吗？啊？姐妹就是像我和小安然这样！”
说着，她猛地一把搂住旁边试图阻止她的安然的肩膀，将妹妹拽到身边，大声道：“会吵架！会斗嘴！会抢零食！但更会在对方被欺负的时候，第一个冲上去把欺负人的混蛋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会在对方难过的时候，想尽办法逗她开心！会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她！”
安然被姐姐搂着，看着艾红艾蓝那冰冷而陌生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但还是配合着安琪，柔声对艾红艾蓝说：“两位……艾紫大人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真的很令人难过。姐妹之间，或许会有分歧，会有摩擦，但那份血脉相连、彼此守护的心，是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抹杀的。”
安琪用力点头，接过话头，语气更加激动：“对啊！你看看艾紫！她之前多好啊！虽然有点胆小，有点爱哭，但她会真心实意地叫你们姐姐！会在你们受伤的时候急得掉眼泪！她比你们这两个冷冰冰的木头人像人多了！生动多了！可爱多了！”
她的话语如同连珠炮，毫不留情地轰击着艾红和艾蓝的心防：“可就是因为她有了‘心’，有了感情，有了你们没有的‘人味’，艾斯那个老混蛋就容不下她了！就因为她违抗了他的命令，去救了她觉得重要的人，她就被抽走了灵魂！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样子！你们摸着你们那冰冷的良心问问自己！这他妈叫为了她好？！这他妈叫保护？！这他妈叫完美？！”
安琪越说越激动，眼圈都红了，声音带着哽咽：“你们知道失去灵魂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再也不会笑了！不会哭了！不会撒娇了！不会害怕了！也不会……再叫你们姐姐了！她变成了一具空壳！一个工具！一个……连我们这些外人看了都觉得心疼的可怜虫！”
“而你们！” 安琪猛地指向艾红和艾蓝，声音尖锐，“你们这两个做姐姐的，不但不救她，还在这里帮着那个刽子手说话？！你们还是人吗？！啊？！你们对得起艾紫叫你们的那声‘姐姐’吗？！”
“够了姐姐！” 安然见姐姐情绪过于激动，言辞也越来越激烈，连忙用力拉住她，低声劝阻，“别说了！你这样说解决不了问题！”
她转向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的艾红和艾蓝，语气重新变得温和而恳切：“对不起，我姐姐她……只是太气愤了。但是，请你们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艾斯对你们的‘爱’，如果是以剥夺你们感受喜怒哀乐、甚至剥夺你们妹妹灵魂为代价……那真的是爱吗？还是……一种极端的控制欲？”
安然的目光清澈而真诚：“拥有感情，或许会痛苦，会犯错，但正是这些，才让我们成为‘人’，而不是冰冷的机器。姐妹之情，是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之一。请不要……轻易放弃它。”
安琪和安然，一个如火，激烈直接，撕开血淋淋的真相；一个如水，温柔渗透，叩问内心深处。姐妹二人默契的配合，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艾红和艾蓝彻底僵在了原地。
安琪那句“她再也不会叫你们姐姐了”，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们试图维持的冰冷外壳！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艾紫怯生生拉着她们衣角的样子、遇到危险时下意识躲到她们身后的样子、得到夸奖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而安然那句“剥夺感受喜怒哀乐……真的是爱吗？”则像一根针，刺入了她们灵魂最深处那被层层封锁的、对“正常”姐妹关系的隐秘渴望和……对现状的迷茫。
对比……太强烈了！
对比安琪和安然之间鲜活、吵闹却充满生命力的互动；再回想她们三姐妹之间，只有冰冷的指令、精准的配合、以及……对可能出错的同伴毫不犹豫的“舍弃”……
对比拥有灵魂时艾紫的生动、鲜活、充满“人味”；再对比现在艾紫的空洞、麻木、如同精致的人偶……
艾红死死咬住嘴唇，鲜血的腥味在口中蔓延，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艾蓝则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一直沉默旁观的艾伦，看着两人剧烈动摇的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他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艾红，艾蓝。现在，选择权在你们手中。”
“是继续做艾斯手中没有感情、随时可以被‘修正’甚至‘废弃’的完美工具；还是……鼓起勇气，赌上一切，为自己，也为艾紫，争取一次真正‘活着’的机会？”
“接受我的‘改造’，你们可以真正作为姐姐，去保护、去挽回你们的妹妹艾紫。”
“或者……继续服从，眼睁睁看着艾紫永远如此，甚至……在某一天，因为‘不再完美’而被彻底销毁。”
艾伦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枚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结构极其复杂的微型芯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告诉我，你们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