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在升级。
那两名披甲的看守,其行事逻辑已彻底偏离了“剧本”预设。他们不再是冷酷无情的行刑者,而是变成了为琐碎小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寻常人。
“你这个人,从上岗头一天我就瞧你不顺眼!走路偏要横着来!”
“你竟还好意思说我?你天天上班偷懒,上次上头让你去磨刀,你磨了吗?你根本没磨!我就知道你没磨!”
“我那是讲究技巧的磨损!为的是在紧要关头能让犯人遭受更甚的痛苦!你懂个什么行刑的门道!”
“胡说八道!你就是懒!”
争吵声引来了更多看守。奇怪的是,那些后来的看守在临近这片区域后,行为也染上了某种无形的“疫病”。他们没有制止,反而兴致勃勃地投入这场辩论。有人站在甲方,觉得上班被踩脚是原则问题,必须道歉。有人则支持乙方,认为没有凭据便不能妄言,这才是程序公义。很快,整个地牢的通道,便从一道死寂幽森的刑道,变成了一片喧嚣嘈杂的市集。所有人都忘了他们最初的差事。忘了牢房里,还有个等待斩首的囚犯。
在暗处,牧场主核心的运转速度已冲上警戒线。
【错误!错误!错误!】
【单位‘看守-甲’、‘看守-乙’‘看守-亥’,行为逻辑发生广泛、连环、不可逆的崩溃。
【崩溃源头:不明信息污染。】
【污染路径:不明。】
【正在尝试重启单位重启失败。单位根基逻辑已被改写。】
【正在尝试隔离污染区域隔离失败。污染正以‘争吵’、‘辩论’、‘抬杠’等形式,进行式散播。】
【警告!‘必死因果律’第一执行序列已瓦解!】
牧场主的理智核心,头一回感受到处理器全负荷、内存超载的境况。
它无法理解。
为何一句了无意义的“就这点道行,还敢跟我对线?”,会招致如此重大的后果。它尝试解析那句话的深意,却发现那句话本身,不曾附带任何力量。它仅是一种“姿态”。一种能激起智慧生灵灵魂深处“杠精之火”的,极致的姿态。
这种“姿态”,玷污了看守们本该清明的逻辑核心,让他们从“执行命令的工具”,转变为“扞卫己见的长舌之徒”。这,正是道祖留下的,最险恶的后着。他对抗的并非牧场主的力量,而是它的“理智”。以最为蛮横不讲理的方式。
牢房里,赵彻安静地听着外面的闹剧。他未曾趁机逃脱。这不过是开端。
他只是在“必死因果律”这张严密的大网上,烧出了一个小小的洞。但这远远不够。
这张网会自行修补。只要他做出任何“契合囚犯逃脱逻辑”的举动,例如撬锁,例如攀墙,那双毫无情感的视线便会即刻再次锁定他,并为他撰写一个截然不同、更为绝望的死亡剧本。例如,他刚撬开锁,牢房便整体垮塌,将他活埋。
他必须继续“表演”。
继续扮演那个目空一切,视众生为草芥的“键盘仙”。
他的心神,又一次沉入那片虚拟键盘。
这一次,他未再键入任何攻击或嘲讽之言。
他要做的,是让“人设”更具深度,并为自己接下来的举动,埋下“蛮横不讲理”的铺垫。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疾速跳动。
这一次,他输入的并非只言片语,而是一段独白。
一段属于“演员”的,说与“观众”听的心声。
【无趣。】
【何其无趣。】
【原以为,能有什么可观的挑战。结果,只是一群连自身逻辑都无法圆通的劣质傀儡。】
【甚至连令我“格式化”的兴趣也提不起。】
【罢了,玩一个新游戏吧。】
【一个寻物之戏。】
当这段文字“发送”出去之时。
整个地牢区域,那股被称作“逻辑之疫”的污染,瞬间归于平静。所有争执不休的看守,都停下动作。他们眼中那缕属于“人”的迷茫与愤怒,迅速消退,重新化为那种空洞而机械的漠然。
“必死因果律”的网络修复如初。牧场主的理智核心,强制重启了这些“程序”,并将方才的一切,定义为一次“系统故障”。
然而,赵彻的那段独白,那句“玩一个找东西的游戏吧”,已作为一条崭新、更高优先级的“指令”,被刻入了这世界的根基代码。
因为,这是“键盘仙”亲口所言。
在这个被污染的剧本里,“键盘仙”的意志,拥有篡改剧情的权能。
即便这份权能微小,却确凿无疑地存在着。
那两名最初的看守,重新来到牢门前。其中一个,再次掏出钥匙。但这一回,他未去开锁。他只是隔着铁栏,将一件物事扔进牢房。那东西在地上打了几转,停在赵彻脚边。是一块黑色,刻有繁复龙纹的令牌?
不。赵彻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物事之上。
那不是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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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块秦制小篆龙纹瓦当。
而且,是唯有在咸阳宫最核心的宫殿群内,方会使用的最高规格瓦当!
三万六千年前的遗物!
看守丢下瓦当,一语不发,转身离去。他们此行的唯一目的,便是递送这件物事。
赵彻俯身,拾起那块触感冰凉的瓦当。他能察觉到,上面残留着一股虽然极微,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那是属于大秦的,属于嬴政的,属于“人皇印”的气息!
线索,浮现了。以一种全然不合逻辑,却又恰如其分地贴合“键盘仙”人设的方式。
“寻物之戏”拉开了帷幕。
赵彻攥紧那块瓦当。这既是线索,也是下一个“剧本”的序章。牧场主的理智核心,正在用这种方式,试图理解他,解析他。它为他安排了一场“寻宝游戏”,并会在这个游戏的每一个环节,布下必死的陷阱。
就在此时,地牢深处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着人的心弦。那脚步声每一次震动,赵彻的身体深处便涌上一股发自灵魂的寒意。
一个比那些看守强横不知多少倍的存在,正逐步逼近。
赵彻抬起头,凝视着那片黑暗。他面上,再次浮现出那种轻蔑,那种只属于“键盘仙”的笑意。
他的心神,在虚拟键盘上,打下新的一行字。
【哦?换了个厉害角色来跟我“对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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