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的空气是甜的。
那是腐肉在高温下发酵,混合着高浓度臭氧的味道。
赵彻站在单向防弹玻璃后,双手插兜,指尖有些发凉。
玻璃对面,不是病房,是斗兽场。
“别过来……别过来!”
编号098的伍长蜷缩在墙角,十指抠进合金地板的缝隙,指甲早已崩断,留下蜿蜒的血痕。
他的后背高高隆起。
衣服被撑破,一条长满倒刺的节肢正在皮下疯狂蠕动,试图刺破那层薄薄的人皮。
“这是幻觉……这是幻觉……”
伍长拼命用头撞击墙壁,每一次撞击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想把脑子里那个声音撞出去。
那个声音在告诉他:你不是人,你是虫,吃掉你的战友,吃掉他们的肝脏。
一旦他相信了这个声音,那条节肢就会彻底成型。
这就是“血魔罗”。
修仙界最肮脏的模因病毒,唯心干涉唯物的极致恶意。
咔哒。
铅封门滑开。
陈岩走了进来,手里没拿烟,拿的是一把滴血的手术刀。
他的军服领口被扯烂了,脸上带着几道抓痕。
“又疯了三个。”
陈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老张把自己的肠子掏出来了,他说那是蛇,必须斩草除根。”
赵彻没有回头。
玻璃倒映出他冷硬的侧脸。
“没救了?”
“没救。”
陈岩把手术刀扔进旁边的回收槽,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军医说,这不是病。源头在神魂,神魂信了,肉体就跟着变。除非把脑子挖出来洗一遍,否则……”
陈岩顿了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将军,给个痛快吧。”
“那是两百多个兄弟,不能让他们变成那副鬼样子去啃食同袍。”
赵彻终于转过身。
他看着陈岩,目光像两枚钉子。
“陈岩,大秦的抚恤金,不发给自杀的懦夫。”
陈岩愣住了,眼眶瞬间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那你要看着他们变成怪物吗?!”
“谁说那是怪物?”
赵彻抬手,按住胸口的龙纹铜符。
滚烫的热流瞬间刺入心脏,那是跨越时空而来的帝王意志。
既然“人性”是病毒的温床。
那就切除它。
赵彻的视网膜上,无数繁复的篆文与电路图疯狂刷新。
那是李斯与墨家巨子联手打造的禁忌技术。
功能很简单:格式化。
切除恐惧,屏蔽痛觉,锁死情感,植入绝对忠诚的底层逻辑。
把人,变成精密的仪器。
变成不再会被任何“情绪”污染的……神。
虽然是人造的。
“陈岩。”
赵彻的声音没有起伏,像是在宣读一道冰冷的敕令。
“传令,全军校场集合。”
“把里面那些还在喘气的,连人带床,全部推出来。”
陈岩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被赵彻身上那股森严的气势压了回去。
“……是!”
上郡关,校场。
探照灯的光柱像四把利剑,刺穿了戈壁滩浑浊的夜色。
风很大,卷着沙砾打在动力甲上,发出细密的爆响。
三千锐士,列阵如林。
队伍中央,是两百多张合金拘束床。
那些感染者被特种合金带死死勒住,嘴里塞着口球,只能发出野兽般的“荷荷”声。
他们的身体都在发生畸变。
有的脸上长出了鳞片,有的肋骨刺破皮肤变成了利爪。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完好的士兵中蔓延。
他们不怕死。
但他们怕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
赵彻走上高台。
扩音矩阵启动,电流声刺啦作响。
“看看他们。”
赵彻指着那些挣扎的伤兵,声音冷得掉渣。
“这就是修仙界的见面礼。”
“在这里,软弱是罪,恐惧是毒。只要你们还把自己当个人,还想着老婆孩子,还怕疼怕死,这东西就会找上你们。”
台下一片死寂。
只有拘束床剧烈摇晃的金属撞击声。
“但我能救你们。”
赵彻猛地挥手。
嗡——!
全息投影瞬间铺满天空。
那是一串金色的、不断流动的数据洪流,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秩序美感。
那是大秦的律法,也是数据的牢笼。
“这是【思想钢印】。”
赵彻没有丝毫隐瞒,甚至残忍地剖开了真相。
“它会给你们的大脑装上一道防火墙。”
“代价是,你们会失去作为‘人’的绝大部分权力。”
“你们不会再笑,不会再哭。你们会忘了故乡麦浪的颜色,忘了初恋姑娘的名字。甚至连痛觉,都会被系统屏蔽九成。”
“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台台杀戮机器。”
“大秦不灭,你们不休。”
风声呼啸。
没人说话。
这种代价,比死更沉重。
那是对自我的抹杀。
突然。
拘束区传来一声脆响。
那个编号098的伍长,竟然硬生生咬碎了特制的口球。
满嘴鲜血。
“给……给我……装!”
他嘶吼着,脖子上的那个肉瘤正在剧烈跳动,似乎察觉到了威胁。
“老子……不想当虫子!”
“老子是大秦的兵!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给我装啊!!”
这一声吼,像是引爆了炸药桶。
“我也装!”
“不就是条命吗?拿去!”
“只要能杀那帮杂碎,把老子脑浆换成铁的也行!”
怒吼声此起彼伏,汇聚成浪,冲散了夜空的阴霾。
既然做人如此脆弱。
那就舍弃肉体凡胎,化身为铁,铸就长城!
赵彻看着这群陷入狂热的士兵。
他的眼神很静。
没有感动,只有一种对精密零件即将组装完成的审视。
他按下胸口的铜符。
“准。”
轰——!
金色的数据洪流倾泻而下,顺着连接在士兵后颈的数据线,暴力地灌入他们的大脑。
惨叫声瞬间响彻云霄。
那是灵魂被强行重塑的剧痛。
在意识的深处,无数金色的“秦”字篆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他们的大脑皮层上。
原本混乱的、恐惧的、充满私欲的记忆区,被这股霸道的力量直接推平。
那些潜伏的“血魔罗”病毒刚一露头,就被秩序的铁律绞杀成渣。
伍长背后的肉瘤停止了跳动。
然后迅速干瘪、脱落,化作一滩黑水。
十分钟。
惨叫声戛然而止。
三千人,重新站直了身体。
他们的动作整齐得令人毛骨悚然。
就连眨眼的频率,都在同一个毫秒。
伍长擦掉嘴角的血迹,那双原本浑浊充血的眼睛,此刻变得如深井般幽深、冰冷。
没有狂热。
没有恐惧。
只剩下纯粹的理智与服从。
赵彻看着这支全新的军队。
他知道,以前的那个大秦锐士团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始皇帝意志的延伸,是行走的人形兵器。
“滴——”
战术目镜突然弹出鲜红的警告框。
天边,一团血色的云气正滚滚而来,恐怖的威压隔着老远就让大地微微颤抖。
赵彻嘴角微扬。
那不是笑。
那是猎人看到了极佳的磨刀石。
“全军听令。”
咔嚓。
三千支重型爆裂步枪同时上膛,声音清脆得如同同一把枪在响。
“目标正东。”
赵彻的声音在寒风中回荡,带着金属的质感。
“检验产品质量的时候到了。”
“把那个所谓的仙人,给我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