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夏看看平月,平小虎也看看平月,平月回以笃定眼神,轮流安慰着他们。
反正他们已经来了,只要不被强行的撵回去,那肯定是不会回去的。
这会儿一再的反驳,远不如实际行动来的实在,平月装作没有听见赵六岭的其它话意,平夏和平小虎也跟着埋头吃饭。
吃完早饭,高福秀不让平月平夏帮忙刷碗,平月三人就坐上马车,赵六岭赶车,车上这次多出赛虎和赛豹,对着林场驰去。
平月知道有的巡山人常年沉默成为习惯,以后在人多的场合里也不爱说话。有的巡山人格外话痨,就像赵六岭这样,从上路开始就没有停过。
他唠叨着平时不要乱出门,记不住路的人很容易踩到沼泽里,平夏问他什么是沼泽,赵六岭又絮叨什么是沼泽。
两匹马拉一辆车的速度实在是快,离林场也只有几十里路,赵六岭还没有絮叨完沼泽,眼前已经从荒原到山丘十八弯,再到新的一片开阔地。
这片开阔地大小只有寻山屯的整个屯子那么大,屯外大片的土地肯定是没有的,有一排由石头和砖瓦盖出来的屋子,看着就觉得坚固。
这里有电线杆子,上面架着长长的线。
平月不懂就问:“这里离公社也有一百多里路吧,架电线是林场自己出钱吗?”
这个年代接一部遥远的电话很贵,这部一百多里的电话中间和终端,都没有衍生其他电话的可能,只架这一部电话,那估计是超级的贵。
赵六岭哼哼了两声:“林场哪有这脸面能架起来电话,这里以前是鬼子据点,在那时候就有电话线,后来就一直留到现在,林场也出一部分维修保护的钱,把这部电话给保了下来。”
他说着,放开嗓门吆喝:“老张头,我带着知青们来看你们了。”
“我们来喽。”
随着说话,两个人从那排屋子的第一间走出来,一个是中年人,另一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中年人笑道:“六岭啊,听说你接知青去了,接来了吗?”
“这不都在我车上呢,公社这次真大方啊,给了一个小子和两个丫头。”
“哈哈,那我们来赌一包两毛的纸烟,你们屯的知青也呆不了三天就得往城里逃啊。”
中年人的话让平月三个人面面相觑,都涌出强烈的好奇心,到底是谁呆不了三天就跑回城了啊。
不过他们也有一些不服气,中年人当着他们的面打赌,这也太不给三个人面子了。
在这相对笑谑的时候,马车来到屋子前面停下,中年人用一副看稀罕的眼神看着平月三个人,随后他又笑容可掬的点着脑袋,有点仿佛说他不会说错的意思,他似乎已经先用眼神认定平月三个人留不下来。
平月直接怼回去:“六岭叔,你只管和这位大叔打赌,就算熊瞎子进屯,把我们屋子占着不走,我们也想法住到第四天,包你能赢这包烟。”
平夏:“老姑说的对。”
平小虎:“小妹说的对。”
中年人和赵六岭一起哈哈大笑,随后又一起道:“这样的话可不能乱说啊,在山林里面说话要当心。”
换成前世的平月不信这个,这个年头也正在大力宣扬破除封建迷信,可她是重生的人,她不但相信万物有灵,而且深信不疑。
平月立即闭嘴。
赵六岭安排她去打电话,背后传来平小虎梗着脖子的声音:“为什么不能说啊,我小妹说什么都是对的,再说是这位大叔你先乱说我们。”
被称为老张头的中年人笑语应声:“在山里说话有时候很灵验,灵验的可以要人命。”
平小虎哦上一声,可能也感觉出来对方没有接着开玩笑的意思,他不再说什么,跑上几步追上平月。
电话是打到平常工作的科室,一大早九点以前,技术研究人员还没有下车间,基本都在电话旁边,一喊就到。
要是错过这个时间段,平常一般会在十点左右回到科室,这种时候往往只有他一个人在。
这些平月都知道。
电话被接通的时候,平常的声音传过来:“是小妹吗?”
平月特别高兴:“爸爸,你是不是算着时间我们到地方了,就一直等在电话旁边?”
她活泼的声音传过去,平常挂念几天几夜的心放下来,他的人也有些高兴起来。
“是啊,你们要是今天不打电话过来,我和你妈昨天说好,今天去张主任家问问,让他联系他说过在平山公社的熟人,帮我们去寻山屯看看你们好不好。我和你妈出这份路费钱。”
平月觉得这份关心让她想笑,可是眼泪却不打招呼的先一步流出来,她用力在面颊上擦了擦,眼角余光又扫到平夏和平小虎的惊诧神情。
平月又忙着用眼神阻止他们乱说话,至少不能对着电话说自己哭了。
在平常说话的短短数秒里,平月还挺忙的。
接着她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今生和前世不同,今生的她到达的是个遍地人参的好地方,等她再把房子的事情落实下来,就可以着手计划接来全家一起生活。
这就是平月对于今生下乡的完整计划,她要的不仅仅是重生一世,对于下乡有所准备,可以在知青点过得更好。
而是要让全家人一起过来,避开此后几年的严重物资匮乏,和此后几十年里的各种风云。
风云席卷大地,有地位的人尚且不能避免,普通人若是被无意扫中,那更无力解脱。
她有一百七十三支人参可以到手,她可以盖新房子,她只要得到赵虎宝的信任就有一笔粮食进账,平月有底气相信她的全家下乡计划也将顺利完成。
有金手指的人是幸福的那个,她为什么要流泪呢,她应该更加的高兴才对。
平月重新开口,嗓音比刚才还要清脆欢快:“爸爸,廖舅舅介绍公社的陈舅舅给我们认识了,公社离寻山屯一百多里路呢,你要是真的麻烦陈舅舅过来看我们,那他得多麻烦啊,”
赵六岭真的是个话痨,他和老张头坐下来抽烟杆,此时插话:“有什么麻烦的,公社里也有马,赶上一匹过来,来回也就一个半天。”
平月被彻底逗笑,不用再给自己打气,也开心的很是自然。
是啊,她以为的一百多里是很远的脚程,可在当下这个地方上马就到。
平常更是在电话那头发问起来:“是谁在说话啊,小妹,是寻山屯的领导同志吗,你把电话给他,我和他说上两句。”
原本平月三人打电话报平安才是来林场的重头戏,现在变成赵六岭代表寻山屯和知青家人谈话。
赵六岭为此还特意清了清嗓子,在老张头看笑话的眼神里接过电话,神情也同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像是接过一趟很重要的任务。